李宏荣
历史文化是我们的精神财富,走进武定,这样的历史文化将与你不期而遇。
“七·七”茶馆
亘古以来,武定是川滇茶马文明古道上的一个重镇古城。据《经世大典》记载: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辟昆明经富民、武定至四川成都之驿道。方国瑜先生按:“此为川滇交通之重要线路。”
武定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马帮和商人们云集,至今还有命名为中马街的古街道,那里是最繁华的茶马客栈。茶马文明古道上的这座重镇古城,自然少不了茶文化的韵味,为其更增几分魅力。
茶馆编织着武定古城文化的魅力,是弘扬传承茶马文化的载体,是一种民族文化的映像,是一种民间文化的产物。不论是在茶马文明古道重镇要津的古城里,还是茶马文明古道延伸到的崇山峻岭间的客栈中,茶给一方经济带来了活力,武定古城也是如此。
那时的武定古城里,一家挨一家的茶馆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每天,南来北往的马帮客商们赶到古城后,自然会选择自己心目中最满意的一家老茶馆,让店小二泡上一壶醇香的普洱茶,他们一边有滋有味地品茶,一边不露声色地藏茶,一边志同道合地玩茶,一边津津乐道地斗茶,试比谁是茶中高士,谁是茶中狂人。
就这样,每天有成群的马帮在武定古城里歇脚,每天有成群的赶马人钻进老茶馆里品茶。茶馆的老板们送走了一群老茶客,又迎来了一群新茶客,送走了一批老马帮,又迎来了一批新马帮。清朝时期,由于战火不断,武定古城内西南角的几条大街毁于一旦。东门外是一片荒芜,后来武定城向东门外扩展,并建了三条大街,即东街、北街、南街。
当武定古城的新街道形成后,由于南面吹来的风特别大,就在南街口修建了一座照壁,意為挡风避邪。照壁宽10丈、高11丈、厚1丈2尺,墙脚高6尺,均用五面石砌成。墙身两边用青砖各砌6尺,中间用土筑就,飞檐翅角,十分壮观,故称大照壁。
那时,武定的老茶馆大多在南街和北街这两条古色古香的街道上,最有名的数那些“七·七”茶馆。“七·七”茶馆就是一个小社会,来自四面八方的茶客们云集在此,用南腔北调的浓浓乡音谈茶文化,谈世事的沧桑巨变,谈生活中的奇闻怪事,谈社会上的三教九流……
那时,武定南街上有10多家老茶馆,那些老茶馆原名叫莫、张、李氏茶馆,一家挨一家的老茶馆坐落在南街上。后来,由姓氏名挂牌的老茶馆一律更名为“七·七”茶馆。“七·七”茶馆的由来还有一个史籍典故:那是1940年,武定人民为了纪念抗日战争爆发三周年,进一步动员全民抗日,年初开始修整大照壁。时任武定县长的张祖荫题写“自力更生”四个大字,每个字长、宽各9尺,字大无笔挥毫,就用报纸铺地,用大米在地上堆成字形后,再用毛笔勾画出来,托镶在照壁中央,白底蓝字,异常醒目。7月7日这一天,武定县政府在南街大照壁前,召开“七·七”抗战三周年纪念大会,抗日救国的爱国人士们聚在大照壁前。会上,县长张祖荫作了讲话,号召抗日救亡,同仇敌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援抗日前线。群众情绪激昂,盛况空前。从那天开始,武定南街改名为“七·七”大街,以示纪念,所有在南街上设的客栈、茶馆皆更名为“七·七”客栈和“七·七”茶馆。
而今,武定大照壁和“七·七”茶馆早已荡然无存。站在繁华的武定大街上,替代“七·七”茶馆的是一家挨一家的新茶馆,成为武定的一道茶文化景观。
北街那条还有几分古风的小街上还有三家大众茶馆;南街口依然还有一家大众茶馆,但不再悬挂“七·七”茶馆的招牌了。这些老茶馆就似一个个沉默的古稀老人,后生们没人知道它们曾经谱写过武定茶文化的灿烂历史。老茶馆里,每天依然有人在品茶、藏茶、玩茶、斗茶。每每走进南街口的老茶馆里时,望见一群群的人聚在一起悠闲地品茶,我仿佛又看到了抗战的烽火岁月,看到了“七·七”茶馆里的茶。
古道马帮
故乡彝家山寨独居在气势磅礴的金沙江南岸的崇山峻岭里,金沙江从寨脚拐了个大“S”形后流向神秘的远方。一江之水把两岸分为南、北区域,北岸为凉山州会理县的地盘,南岸为楚雄州武定县的山水,两个中国彝族自治州隔着金沙江水遥遥相望。故乡彝家山寨就在金沙江南岸的武定这方天地里。一条三尺古道从金沙江边弯弯曲曲流过,穿过寨子又向大山外面延伸而去。
这条九十九道弯的三尺古道,是用青一色的长条石铺成。据说,在明清时代,这条古道是乌蒙山茶马文明古道上最热闹的通道之一,也是从金沙江北岸的四川凉山一带进滇路程最近的一条便道。故乡精明的彝人先辈们看准了这条生财之道,因古道坡陡、弯急、路窄的地理条件,而个矮体健的乌蒙马天性善于在这样的地势里驮运货物,所以先辈们用牛羊换回一匹匹乌蒙马,长年在川、滇两地间从事驮运行业,每天有60多匹乌蒙马往返在这条古道上。
古道使故乡的彝人先辈们忙忙碌碌,他们一年四季等候在江边驮运货物。每年夏秋雨水季节,古道时常会遇到泥石流,但故乡的赶马人们为了生存只能冒险,川、滇两地的商人们为了发展,不得不攀行在九十九道弯的古道上,他们提心吊胆地紧跟着赶马的彝家汉子们,从江边的古道上攀到故乡彝家山寨里后,才敢松一口气,才能算定生意走得顺畅。
赶马的彝家汉子们为了生存,为了使这条九十九道弯的古道生意兴旺,便按照各家所从事驮运的乌蒙马匹数目,捐资出力维修古道。他们每天带着一把十字镐,如果见古道的石头损坏,便自觉地停下脚步修复之后再前行,维修古道形成一种新风尚。古道上的乌蒙马驮运队曾经很热闹,石板路被人脚马蹄踩得很光滑,凝聚成川滇茶马文明古道繁荣的缩影。故乡的铁匠们蹲在寨门口,卖各式各样的马掌,长年都生意兴隆。
而今,故乡勤劳的父老乡亲依旧谱写着茶马文明古道文化的新篇章,从这条明清时代就由先辈们踏出来的古道,踩着先辈们的足迹走向大山外面。古道的一头连着山外的文明街市,另一头牵着故乡彝家儿女们的情。这条古道上最引人注目的,是排成长龙般的队伍,那是匆匆赶路的马帮,它给古道及故乡彝寨带来了生机。
山高坡陡,不仅是云南高原的真实写照,也是故乡彝寨的真实写照,那条通往大山外面弯弯曲曲的三尺古道是故乡马帮汉子们的快乐天堂,是故乡彝寨四季不变的浓浓乡音乡情,也是故乡彝寨的一幅浓浓风情画。故乡彝寨有100多户人家,每家最少都有两匹适应在古道上驮运货物的乌蒙矮脚马。每每丰收的秋粮铺满晒场时,每每黄灿灿的苞谷在晒场上晒了三五天后,当黄昏的太阳偏西时,赶马的彝家汉子们就聚在晒场上的自家粮食旁,把黄灿灿的苞谷装在麻布口袋里,然后捆绑在马驮子上。次日街天(广西、云南地区方言,意为“赶集的日子”)的早晨,太阳刚露出鱼肚白,赶马的彝家汉子们就站在青石板铺筑的寨道上,喊着伙伴,赶着马匹,把丰收的粮食源源不断地驮到山外的插甸街市上去卖,返回时又驮着化肥、农药、食盐、布匹等生活用品。那样的季节里,每天都有马帮忙忙碌碌地驮运粮食和生活用品,匆匆行走在古道上。古道上长年四季都有马帮的四蹄踏得欢快,长年四季都能听到马帮的铜铃声。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马帮队伍行走在这条古道上,成为了故乡彝寨那蜿蜒古道上的一道亮丽风景。
故乡彝寨共有三个村民小组,每个村民小组有一支马帮运输队,每支马帮运输队由60多匹马组成,一支马帮运输队又分为三个组,开路先锋的马帮队挂着驮铃,中路马帮队挂着串响铃,后路马帮队挂着单铃。马帮穿行在山间密林古道里,即使前后相隔很远的路程,从马铃传来的声音里,也可以准确地判断出各支马队之间的距离。听着那响彻山谷的马铃声,赶马的彝家汉子们便会对着幽幽的山谷或弯弯的山间古道,放开嗓门,尽情地唱上一支古老的彝家赶马调,那铃声、蹄声、歌声谱写着山乡马帮的文化篇章。
盐都小井
就因小井是个兴旺的古盐都,使武定在久远以前就盛名四方。
小井古盐都,位于武定县白路镇的一个大夹皮沟里,那里离太阳很遥远,但那里很温暖。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小井称为枳旧镇。小井距离武定县城有80多公里,108国道从小井头顶上通过,一条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延伸到小井。小井又分为上井和下井,站在青石板铺筑的小井古道上,抬头仰望高高的山头,只有美丽的彩云在山头飘荡。令人想不到的是,就在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夹皮沟里,那陡陡的山坡上牛马不敢吃草的地方,因盛产盐业而名扬他乡,人烟兴旺,商贸繁荣。
小井古盐都盐的开采可以追溯到清初的公元1616年间,300多年来人丁兴旺。《武定直隶州志》中明确记载着小井古盐都的历史足迹,翻开这部史书慢慢品读,就可以读到小井古盐都的历史真面目,史书中这样详细地记载道:
康熙元年,题定得银每年三百六十两,又十年题淮二井,(其中一井指今禄丰县的中心井,一井即指武定县的小井),俱归黑井办课随裁。雍正元年复开五年二井,每年升课银二千四百八十三两,又乾隆十六年,定枳旧煮盐五万二千一百斛……
从这段真实记述小井古盐都的文字中,可以看到小井曾经的辉煌灿烂。
那时,小井因有盐而繁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巴掌大的夹皮沟里的小井人自然成为了经营盐的主人,仅下井就有灶户24家。出盐矿泉最富足的名龙山,就坐落在下井村子旁边的上箐,从名龙山中天然流出来的盐水,一年四季不断地从盐洞中涌出,使人们不再需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挖采盐矿。不论是雨水较多的年月里,还是火烧天的岁月中,这股盐矿水从来没有间断过一次,从没有影响过煮盐灶户们的生产,小井古盐都里的盐天天丰产。当地的人们称这股盐水为“银水”,这股天然流出的盐水,也让勤劳而精明的小井人富得淌油。
虽然盐矿水是天然流出来的盐水,但盐矿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煎煮的,从清初小井人开始煎煮盐的那天起,小井人就确定了盐矿水的所有权范围。只有拥有所有权的那几家人世代承袭,按所有权数额煎煮,小井没有发生过煎煮盐的争夺风波,繁荣的古盐都充满了和谐生机,生产和经营都秩序井然,那铁一般的乡规民约规范着小井盐业的健康发展。那时,小井里最大的灶户煎煮二眼灶,上井、下井共有天然盐泉水三眼,还分着大洞、中洞和小洞,其中中洞水为盐矿水,大洞和小洞的水是淡水。盐矿水的所有权是这样划分的:灶户有的有二塘,有的有一塘或半塘。分盐矿水的方法是:在出盐矿水的泉眼下方砌一个2立方米左右的石头塘子,在塘子里放一刻度尺板,像大沟放水的分水板,每一刻度为一塘,用木桶可挑40挑左右,半塘为这一刻度的一半。放水的规矩非常严格,还派有专人负责,并轮流进行放水。为减轻盐水在途中的损失,轮流放水的煎盐户,天亮就把泉眼打开,先放大洞里的淡水洇沟路,然后再放中洞里的盐矿水,待放足了自己的数额后,立即把盐泉眼堵死。当盐水淌完后,再放小洞里的淡水去冲沟。盐泉水经过木枧槽直接流入盐灶房,即可下锅煎煮,煮足五锅后,再把煮好的盐水泡化,加入舂碎的灶火炭过滤,并入一大锅煎熬二天,就制成了水底子盐,如此便可运往各地销售。因小井盐是用手工作坊的方法煎煮,所以小井盐的咸头更足,味含鸡蛋香,使小井盐有了胜过同行业盐的声誉,自然独霸了一方市场,并赢得了广大消费者的欢迎。
盐是人类生存中必不可少的一种食品之一,亘古以来有盐就会带来人丁兴旺的新景象,盐也给小井人带来了兴旺。那些常年奔波在茶马古道上的贩盐商客们,被白晶晶的小井盐打动了心,他们敢高价收购小井盐走四方;那些为了生计而从遥远地方赶来煎煮盐的帮工们,只要走进小井古盐都就找到了回家的感觉,他们不论给哪一家煎煮盐的大富人家做帮工,只要尽心尽力地干活,那白晃晃的银元就会淌进自己的衣兜里,靠做帮工不仅可以潇潇洒洒地养活自己,还可以养活远在家乡的父母和儿女们。所以,东南西北的人都会到小井里煎煮食盐,小井里随处都能听到南腔北调的话音,这不同地方的浓浓乡音乡情,也给夹皮沟里的小井添了几分生机。
小井的盐名扬四方,不论在哪里都有一席市场。那时的一切交通必须靠马帮,没有马帮就不可能把小井盐远贩他乡,没有马帮就不可能把小井盐炒得火热,没有马帮就不可能把小井盐的品牌打响。于是,每天有50多匹马出出进进小井,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千里迢迢赶到小井,那成群的马帮给小井带来了文明的喜讯,马帮们把小井产的盐驮到元谋、牟定、双柏、禄劝等地方贩卖。但更多的小井盐是经川滇茶马古道,从小井出发,途经白路、关坡、高桥、夭鹰、武定、富民,最终到达昆明商业古都顺城街,交换顺城街里的烟、酒、糖、茶、煤油等生活用品,然后这些用品又被驮回小井古盐都。每每七天一街的赶集日子里,那四面八方和七山八寨的人们都云集到小井,购买自己生活所需用品,使巴掌大的小井商贾云集,十分热闹。
小井盐业的日渐发展,也给其他行业的商贸带来了繁荣,亲如一家的小井人不是家家户户都把财源依赖在煎煮盐的门道上,没有煎煮盐的人家开起了土机织布作坊、客栈、日用百货铺子、汤锅小吃等一些鋪子,这些服务行业都是小井永远不衰的生财之路,小井自然成为一个商贸繁华的古集镇。
盐业的兴旺和商贸的繁荣,给小井带来了生机活力。富得淌油的精明小井人,眼光看得很远,为使小井吸引更多的商客,富足后的小井商人们更注重小井古镇的打造,他们集资把小井的村道铺筑成青石板路,使小井古镇的面貌焕然一新,根治了过去晴灰雨泥的现象,还建起了传播大山外面文明新风的学校,让生活在夹皮沟里的小井后生们可以享受到教育,使小井古镇里有了更多知书达理和有学识的人。因眼界的开阔,小井不仅盐业和商贸日渐红火,而且还建造了戏楼,小井真正成为了一个以盐产业为龙头、商贸行业为金桥、学校和戏楼为传播载体的世外桃源盐都古镇。
历史的脚步向前迈进,小井的盐从清初的公元1616年开采煎煮,到1949年,长达333年,这漫长的时光里小井盐业生机兴旺,名扬四方。虽然随着科学的发展,小井盐经检验后发现缺碘,食后将影响人体健康,因而退出了市场,走完了自己辉煌的历史,但小井盐曾经有过辉煌的岁月,给小井人带来了甜蜜幸福的生活,也给小井人带来过文明的喜讯。而今,虽然开采数百年的盐矿泉洞似古稀的老人一样沉默了,但透过它沉默的面孔依稀还可以看到昨天辉煌灿烂的历史身影。那一条条青石板铺筑的古道历经百年的风风雨雨,被人们踩踏得铮亮,这铮亮的青石板古道就刻载着小井古盐都和古镇的繁荣与繁华。
忆茶房山
在滔滔金沙江南岸,在巍巍云贵高原西面的滇中武定有座茶房山,海拔2199米,群山延绵。这样一座高高的山头,曾经谱写了一部厚重而灿烂的茶馆文化史诗,它是茶文化史诗中一坛耐人寻味的陈酒。每每提到茶房山,武定人都能讲述一个又一个动人的茶馆文化故事,让人越品越有滋味。
翻开《武定直隶州志》,这部厚厚的史书中这般记载和描述着茶房山:
即马头山之巅也……特出众山,立马绝顶极目四望,不仅(元谋)县辖十马皆在览中,而大姚定远诸峰尽供眼底,直元阳一大观也。又为蜀之往来通衢,山高无水,行人苦之,顺治初,县人建庵置僧其间,刳木引泉,煮茶施济以解征途之渴,故以茶房山为焉。
读过这段简短的史志记载,就可以看到茶房山茶馆辉煌灿烂的茶文化历史篇章。
武定是川滇茶马文明古道上的一个要津,而茶房山又是川滇茶马文明古道上必经的一个驿站。那时,每天有成百上千的马帮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四川省凉山州的康定等地驮运土特产到金沙江北岸,然后从龙街古渡口和白马古渡口乘船渡过欢笑的金沙江水,途经武定境内这座巍巍的茶房山。确切地说,茶房山是一片前不挨村庄、后没有寨子的巍巍群山,一条由马帮踏出的古道横穿茶房山怀抱,那弯弯曲曲的古道缠着这座巍巍的茶房山,让一支又一支的马帮口渴难忍地跋涉在茶房山中,让一批又一批的滇川官员途经茶房山时找不到一滴水解渴。走在茶房山古道上,就似乎途经火焰山一般,但四季奔波在川滇茶马文明古道上的人们为了生存,就得翻过这巍巍的茶房山,每天行走在滇川府之间的官员们为了使命,就得走过这让世人惊叹的茶房山。于是巍巍的茶房山依旧每天人来人往,依旧每天听到马帮铜铃声从悠悠的白云间飘来。
“山高无水,行人苦之”,正是对茶房山恶劣自然环境的真实写照,茶房山里水贵如玉,行走在茶房山古道上南来北往的人,没有一个不叹气。于是,在顺治初年,县人在茶房山建了一座庵,还有僧人在庵里传道,僧人们用木槽从遥远的地方把一股山泉引到庵里,那些乐意施善的僧人们见行人口渴难忍,就采摘当地的野生茶,进行加工后,每天用一口大锅在庵里煮茶施济。行人们就似在沙漠里遇到一片绿洲,在口渴难忍时喝到一碗清香的茶水。一块幌子上镶嵌着“茶房山茶馆”几个大字,蓝底白字,在山风中飞舞。一支又一支的马帮在此歇息,一批又一批的行人在此解渴,茶房山的茶馆里,每天人欢马笑、茶水飘香,使茶房山里这个独一无二的茶馆,成为每天南来北往的茶友们谈茶、论茶的好地方。虽然聚在茶馆里的人们姓氏不同,但相识是一种缘分,茶房山里的这个茶馆,也随着马铃声而扬播在滇川茶马文明古道上,名声远扬他乡,成为那时武定境内的茶马文明古道上最有名的茶馆之一。
时光匆匆,岁月飞逝。1939年,一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从茶房山中穿过,茶房山的茶馆里依旧飘出茶香,过往的车辆和行人依旧喜欢在茶房山茶馆里休闲,品一碗大碗茶,聚在一起品茶论道。云南和平解放后的1952年,这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再次扩建延伸到四川等地,便成为而今的108国道线,每天有连绵不断的车辆唱着欢快的歌谣驶向远方,那一支又一支浩浩荡荡的马帮队伍渐渐远逝,那座庵里的僧人也相继而去,那里再闻不到大碗茶水清香的味道,那座历经了300多年风风雨雨的庵也不知什么时候倒塌了,茶房山里的茶馆退出了茶文化的历史舞臺,而今依稀可见的仅是那座庵被层层青苔布上了图阵的石脚。这间老茶馆成为了人们的永远回忆,发生在老茶馆里的故事却被勤劳的武定各族儿女们传承至今,听着这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有趣故事,我的眼前总挥之不去茶房山茶馆里昔日热闹的景象。
土司驿站
品读独霸金沙江南岸一方天地峡谷里的慕连(今万德)那土司辉煌灿烂的历史,人们不得不去拜读那一座座在崇山峻岭中崛起的土司驿站。
慕连那土司在明万历年间建立土司制,后清政府授予慕连土司府,被皇帝封为世袭“二品执”。那时,所谓的“二品执”就是可以代表皇帝履行斩首权,也就是说慕连那土司杀人可以先斩后奏。土司制前后沿袭了10个世祖300多年历史,慕连那土司不仅剥削辖区内百姓的血汗,而且修筑了一座又一座驿站,以及一条通往武定的茶马古道。筑通的驿站马道不仅供传递文书的人马歇息和行走,而且把大批的土特产品运出,这条古道成为连接云南昆明和四川康定的贸易之路。沿途的土司驿站成为更换驮马的中转站。
慕连那土司的经济实力强大后,他们的目光瞄准了金沙江北岸四川康定丰富的土特产品,便在金沙江南岸江边的罗能村(今属己衣乡)筑建了一个驿站,这是滇康通道上的一个重要驿站。那时,四川康定一带的山货进滇过金沙江后必经罗能驿站,所有的山货被那土司垄断收购后,再由马帮驮运到昆明城里交易,四川康定的山民们从罗能驿站换回自己所需的生活用品,然后回到金沙江北岸,再由岸边等候的马帮驮回四川康定,养育着那方天地里的子子孙孙们。
为了扩大经营,慕连那土司又在辖区内的马德坪村(今属万德乡),以及康照村(今属插甸乡)和武定县城修筑驿站,每个驿站之间相隔50多公里,每天由50多匹马组成马帮队伍,驮运山货,在驿站之间更换马匹前行。从罗能驿站出发的马帮,每匹马驮50多公斤山货到马德坪驿站,然后把山货卸下,由马德坪驿站的马匹驮到康照驿站,再由康照驿站的马帮驮到武定城,最后由武定驿站的马帮负责驮到昆明顺城街里,返回时驮回食盐、布匹、煤油等,又向四川康定一带交易。每个驿站都饲养着50多匹乌蒙矮脚马,赶马的彝家汉子们每人负责赶五匹驮马,一年四季奔波在那条弯弯曲曲的马帮驿道上,多少青春岁月都洒落在这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古道上。生活在土司辖区里的彝家赶马汉子们,他们长年给土司家风风雨雨地赶马,才能保住一条性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驿站是那土司与外面世界沟通的桥梁,是那土司生财发展的黄金大道,是那土司带来文明喜讯的茶马文明古道。
那土司驿站古道,是康通道上最繁华的茶马文明古道之一,那土司强迫百姓从金沙江边的罗能驿站,修筑了一条通往武定城的马帮古道,马道宽不过5尺,用清一色的四方块石头铺筑而成,每段马道均由附近村寨的百姓们负责修筑与维护,那土司到武定和昆明城,都骑着高大的马匹,前呼后拥,抬着“那”字帅旗,一路敲锣鸣鼓,途中的驿站也成为了那土司歇息的地方。那土司统治金沙江峡谷一方天地的历史岁月中,古道驿站上的石头被一批又一批的马蹄踏得锃亮,那一个个深深浅浅的马蹄印,谱写着慕连那土司兴盛历史的篇章。
时光更迭,岁月在历史的长河中远逝,延续300多年的慕连那土司从兴盛走向衰落,土司已成为了历史陈迹。那一条弯弯曲曲的慕连那土司古道苍凉了,那一座座昔日的慕连那土司驿站在风风雨雨中倒塌了,昔日热闹的驿站成为了如今乡村集市的要津,昔日繁华的古道成为了现在当地人们进山放牧的便道。那一条藏在崇山峻岭中的马帮古道,虽然被那一层层枯枝败叶掩盖,但它曾经是慕连那土司300多年兴盛史的见证者,曾经是滇川茶马文明古道上最繁华的古道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