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衰微之后,助产士群体有可能重回公众视野。
随着生育政策的调整和生育服务的提升,国内助产士服务能力或将面临一次整体提升。
2018年3月,齐齐哈尔市第一医院(以下简称“齐齐哈尔市一院”)借鉴其他地区医院的经验,正式成立助产士门诊,为部分孕产妇提供咨询指导服务。
分娩室护士长高宏晖就是上述门诊的出诊人员之一。据她介绍,早在2017年医院就鼓励资深助产士在产房为孕产妇开展宣教。同时,医院还将助产士门诊筹备工作提上日程,重点是遴选合格助产士,2018年初正式开诊。新成立的助产士门诊,以怀孕28周以上的孕妇为主要接诊人群,帮助、指导她们从孕中期开始准备,促进自然分娩。
目前,齐齐哈尔市一院将助产士门诊挂号类别设置为便民号,助产士门诊象征性收取1元的挂号费,但是高宏晖对出诊工作仍颇有成就感。她向《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介绍:“医院共有助产士20名左右,基本都是本科学历。根据医院要求,达到副高职称的助产士才能出门诊,目前医院共有4人具备出门诊资格。”
目前的助产士门诊服务,出诊人员虽然很少,但全国多地医院逐步开始探索。2018年5月5日是第27个“国际助产士日”。然而,这个医学节日在中国相对来说,并没有得到全行业应有的关注。助产士门诊试点后,社会将对助产士的作用重新认识。
在中国,助产士群体总是藏在妇产科医生和科室护士身后,鲜为人知。不过,如今公立医院开设助产士门诊,似乎形成一小股潮流。中高端民营医疗机构对助产士群体也比较重视。
“北京和睦家医院(以下简称‘和睦家医院’)在1997年建院之初,就开办了由助产士授课的孕妇学校。2012年,根据临床孕产妇需求,医院又增设助产士门诊,主要针对需要个体辅导和咨询的孕产妇。”该院妇产科住院部护士长兼助产士张洪霞告诉《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
她表示,许多孕产妇缺乏孕产知识,在孕产期特别容易出现焦虑、恐惧等心理状态。很多人也会到网上去“涨知识”,但网上相关内容良莠不齐、真假难辨。和睦家医院在建院初就以孕妇学校形式,向孕妇普及孕期保健、待产、分娩的相关知识。有些孕妈妈上完课后,经常单独向讲课的助产士咨询。由此,和睦家医院参考国外医院的经验创建了“助产士门诊”。目前,资深的助产士既在孕妇学校统一授课,又在助产士门诊按需为孕产妇提供个性化服务。
和睦家医院助产士门诊为每位孕产妇提供就诊的时长,一般在30~40分钟左右。张洪霞讲述,助产士门诊建立初期,自己曾经接诊过一名幼年有特殊经历的外籍孕妇。该孕妇通过邮件预约到她,并互相交谈两个小时之久。该外籍孕妇觉得在待产过程中主要由助产士陪伴,就希望助产士能做她的“代言人”,并指导帮助她自然分娩。张红霞与同事最终为她制定特殊的分娩计划,助其顺利分娩。
助产士门诊试点后,社会将对助产士的作用重新认识。
在中国,助产士群体总是藏在妇产科医师和科室护士背后,鲜为人知。
实际上,助产士除了提供孕产妇宣教,还可以做更多的工作。在欧洲国家,孕产妇如果正常分娩,依然由助产士主导。英国助产士与全科医生组成服务团队,提供比较全面的孕产服务。孕产妇整个孕期服务都有助产士参与,融入孕产期保健全程:低危孕产妇,由助产士接诊,评估胎儿成长发育情况;一旦识别出发育异常,助产士会将其转诊给产科医生。
张洪霞提到,在国外助产士和家庭产科医生团队,还会给低危孕产妇提供上门接生服务,这样更能有效避免医疗资源浪费。除欧洲以外,亚洲一些其他国家的助产士,在产科领域也发挥着较大的能动作用。助产士可以在产房开具整个产程的处方,包含止血、止吐等药品,在第一时间解决基础常见问题。
而且,前述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助产士都有独立的管理系统和教育培训系统,形成颇有特色的独立职业体系。张洪霞说,在和睦家会看到很多外籍孕产妇来到医院直接就找助产士门诊,主要也是因为在她们国家妇幼保健服务的传统和习惯。
相比之下,中国大部分助产士略显边缘化,在管理上主要归属护理系统。1995年实施的《母婴保健专项技术服务许可及人员资格管理办法》提出,助产士须具备《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书》和《护士执业证书》。产科医师须拥有《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书》和《医师执业证书》。这个母婴保健技术考核合格证,也就是常说的助产证。
助产士的地位过去在中国并不完全是这样的。
中国助产士学校起源于20世纪20年代。1929年,杨崇瑞博士在北京开办了第一所国立助产学校。随着助产士学校推广,这个职业群体也逐渐兴起,慢慢替代了过去未经正规培训的“接生婆”大部分职能。
上世纪五六十代,中国医疗资源十分薄弱,助产士在妇产服务中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初,国内剖宫产率仅在10%以内。在这样的情况下,妇产科助产士和医生一起替大量孕产妇提供生育保健服务。
当时,助产士服务范围更广,不仅可以为低危孕妇提供孕期检查服务,甚至还能接诊妇科疾病患者。当时,国内助产士也有一定的处方权,甚至可以做一些器械助产操作等。这样一支职业队伍的服务能力与服务范围,过去基本上也是与自己的欧洲同行对应的。
转折从上世纪90年代逐渐开始。在张红霞的记忆中,1994年前后,政府对助产服务管理趋严,助产士的器械助产操作、开具处方等权限被相继收回。而且,助产士管理逐渐与护士并轨。
相对于医疗行业其他群体,助产士职业发展进入迟滞阶段。大部分医院的助产士,主要在产房管理孕产妇产程。孕妇生产之后,助产士观察1小时左右,没有出血等危险征兆,就退出产房。
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助产士的来源是以大中专毕业的护士为主,一般到产房工作后接受为期3个月的临床培训而成为助产士。长此以往,这样的人才培养模式并不利于职业专业化发展。
在助产士服务被削弱的同时,中国的剖宫产率进入快速上升期。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很多医生的绩效工资是根据接诊患者的数量和住院患者费用来计算的。剖宫产手术比自然分娩收费高、耗时短等原因,促使更多医生引导孕妇选择剖宫产。
2015年4月,世界卫生组织发布的关于剖宫产率的声明中指出,自1985年以来,国际医疗界一直认为剖宫产理想比例为10%~15%。世界卫生组织对剖宫产率设置的警戒线为15%。
助产士发展比较稳定的欧洲国家,剖宫产率控制得比较合理。在中国、美国因为特殊原因,一直偏高。2014年,美国剖宫产率高达32.2%。但是,中国的剖宫产率竟然略高于美国。
2017年,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刘建蒙课题组在美国医学会杂志刊登研究论文,论文中采用了中国全国妇幼卫生年报数据。该数据从全国、省级、区县三个层次,分析2008年至2014年间剖宫产率的变化情况。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全国妇幼卫生年报办公室主任刘建蒙在该论文中指出,2014年中国剖宫产率为34.9%;而且,国内部分城市剖宫产率,甚至超过50%。
在剖宫产率大幅提升的时候,国内助产士群体逐渐被边缘化。中国妇幼保健协会终身荣誉副会长庞汝彦曾发表论文指出,2008年,中国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每千人口助产士人数分别为0.040名、0.028名和0.033名。同期,英国每千人口助产士人数为0.63名,瑞典为0.7名,就连同在亚洲的马来西亚,这一数字也为0.34名,依然高于中国。
这个职业逐渐也淡出了社会的视野。
随着高龄产妇的比例上升,孕产期并发症的风险也会增加,孕期服务需求大量扩张。而且,剖宫产率畸高,已经成为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社会问题。
业界逐渐意识到,解决这些问题,也需要具有一定专业能力的助产士参与。为加强助产人才建设,全国7省份8所重点医学院校于2014年启动助产本科招生。2015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提出,要加强助产士培养,提高助产技术水平。
部分地区的医院迅速响应,鼓励助产士进修学习。比如,宁波市鄞州人民医院(以下简称“鄞州医院”)部分大中专学历的助产士就通过继续教育、规培等方式,逐步提升专业技术能力。
在此基础上,各地医院为了更好服务于孕产妇,相继开设助产士门诊。有些医院助产士还可以参与低危孕妇的孕期保健。而且,相当一部分医院将助产士门诊定为特需门诊。
2018年3月,鄞州医院设立助产士门诊,将其配置在医院的特需门诊。出诊助产士每周五上午开诊,挂号费为35元。
“2016年下半年起,鄞州医院的资深助产士开展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为孕妇免费讲课活动。目前,该讲课活动每月依然进行一至两次。部分需要一对一指导的孕产妇,推荐到医院助产士门诊挂号就诊。”医院产科护士长房佩娣向记者介绍了助产士门诊的来历。
鄞州医院助产士门诊,主要为31周以上的低危孕产妇服务,尽量引导其选择顺产。她进一步介绍:“医院共有20多名助产士。出门诊的助产士中,两名具有30年以上工作经验;一名产科专科护士。”
目前,全国开设助产士门诊的医院越来越多。截至2018年5月,广东省、福建省、重庆市等也有医院开设助产士门诊。而且,各地助产士门诊目前对坐诊人员要求也很高,均由工作10年以上的资深助产士出诊,保证孕产安全。
按照这样的标准,全国各地具备出门诊资格的助产士并不多。因此,人才队伍建设不能放松,从基础培训做起,逐步提高助产士技术水平及数量。张洪霞表示,如果主管部门为助产士放开少量急救类操作及药物处方权限,对处理产房紧急情况能起到积极作用。
同时,她也认为医院应该关注助产士的收入,靠收入留人,维持住一个稳定的职业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