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观念看当代学院派水彩艺术语言的转换

顾 遥 （广西艺术学院 530022）

1715年传教士郎世宁来华教授西画，水彩画传入中国。从一开始对英式传统语言的模仿、继承，到民族化语言形式的探讨，中国水彩与西洋水彩已拉开了很大距离，体现出写实与意象相结合的美学审美特性。近年来，水彩画家尝试多种材料媒介并融合西方现代视觉理论，对新的创作思想以及观念不断吸纳，创作中呈现了越来越多的艺术表现形式。而解放绘画空间便于水彩画家对素材进行概况和抽象处理，将意图表现的内容与相应的精神内涵结合，将水彩画与当代语境相结合。因此，研究绘画空间成为一个拓展水彩画表现力的切入点。

一、溯源绘画空间

翻阅绘画艺术史可知，探索绘画空间对艺术家而言是一个永恒不变的主题。从再现性的描绘可见之物到描绘不可见之物，不同的处理方式背后则隐藏着对空间问题的不同认知。绘画空间可以是与观者产生无限关联的开放场所，也可以是只存在于画面上形成与现实分离自我循环的完整构造。线条、形状、颜色、笔触等视觉元素亦是绘画空间的外在表现形式。

绘画空间不同于自然空间。所谓自然空间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客观形式，由长度、宽度、高度表现出来，是物质存在的广延性和伸张性的表现”。而绘画空间则是画家根据绘画诸要素在画纸或是其他绘画载体上搭建的只能用视觉感知的虚拟空间，是画家通过艺术实践形成的一套完整的具有个人特色的语言翻译系统。

文化有着地域性和时代性，空间意识也随着文化语境而变化着。人类对空间的了解进程即是人类对物质世界、情感信仰的认知过程。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绘画在“摹仿说”影响下开始表现现实空间。文艺复兴时期，自然科学的进步，画家开始以焦点透视原理为基础营造真实的空间感。对透视、光线、明暗的技术掌握使得当时的画家在追求深度空间上得到自由。自19 世纪纳比派开始，“浅空间”绘画意识诞生，艺术家逐渐摆脱视觉真实所见的深度空间范围，向平面化主观的装饰的空间发展。空间意识与人类探索世界的进程有着紧密的联系。

二、当代学院派水彩画绘画语言的转换

水彩画，以水作为媒介调和颜料。 因其独特的工具材料决定呈现不同于其他画种的风貌。首先，传统水彩画借助无覆盖性的植物或者矿物颜料在纸面作画，具有透明轻快的视觉感受；其次，绘画过程中纸面干湿变化的过程中纸笔衔接或是淋濟酣畅或是微妙柔和，呈现充满晕染美和朦胧美。近年来，水彩画依托学院教育在中国快速发展， 随着艺术实践的积累和艺术视野的开阔，水彩画家进行了大量空间性质探索，研究视觉文化中图像形象。

1.追求空间真实感

高哲的作品《老厂房》，曾获得第十一届全国水彩粉画展入会资格奖。画面用朴实的的手法描绘废弃厂房，表现一种怀旧的气氛。画家刻意设计一束光从右侧窗户洒入室内，旧机械被放置在光线下，使得明暗层次更加丰富并立体感得到加强。画面气氛在光线变化中显得十分凝重。画家运用熟练的绘画技巧发挥了水彩画善于深入细致的刻画的特点，在画纸上构建了一个真实可信的现实空间幻象。水彩画来自西洋艺术，传统的水彩如同西方绘画以注重明暗、色彩、透视，表现现实空间的视觉真实为追求。这种追求深度空间的表现方式依托创作者熟练扎实的训练功底，仍然是当今学院派传统水彩的主流审美。也有一些画家不满足于传统追求纵深感的传统西画空间观，渴望探求的艺术普遍规律，完成视觉语言的转换。

2.探索空间的流动性

当代水彩画家在东方美术里学习空间表达的智慧。陈泽敏的作品《闲得饮茶》，描绘人们休闲娱乐的市井生活。借鉴了中国美术史上常见的鱼贯式流动的观察方法，视点散落在画面中，即边走边看。画面中充满了戏剧性的情节和引人入胜细节描绘。画家似乎是行进中把握空间，突破物象的自然空间束缚。在每个具体的情节上保留了特定空间，丢弃实体的街道隔阂，最大程度上调动观者视知觉的能动性，发挥观者的想象力，让观者能体会到故事在不同时间和空间流淌。这种为了使时间连贯而在在画面中打破空间限制的解构处理方式， 和五代十国时画家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中发挥想象力、记忆力，突破客观空间限制，注重知觉利用视觉经验表现空间的特点如出一辙。

3.喻空间予情绪

绘画空间在历史的长河中辗转、沉淀，除了单纯的绘画形式因素，还蕴含着重要的叙事性，因为空间意识与人类探索世界的进程有着紧密的联系，以空间意识为切入点常常可以从画面中感受到不同的情感。广州美术学院水彩专业毕业生陈亮的作品《从背后吹过拜泉县的风，不需要回头，就感受到流动》藏着一种熟悉的温度，使观者感同身受。此时此刻，站在作品面前忘记了时间、空间和记忆，并忽略掉了自我。虽然是陌生的景象，可情绪却似曾相识，恰如家乡的风在肩头拂过。这幅画并不复杂，所描绘的不是某一具体的空间，远处运用佩恩灰和灰绿色低饱和度的色彩描绘了臆想中的植物，近处是主人公和他的宠物。抛开了透视、明暗和色彩的变化规律，将物体的立体感和空间的纵深感削弱处理，使绘画主体与背景得以形成主次对比。感受到一种“浅空间”意识。

图2-1

图2-2

图2-1 《从背后吹过拜泉县的风，不需要回头，就感受到流动》 陈亮 广州美术学院

图2-2 《天黑之前》之一 梁中瀚 广西艺术学院美院

以及广西艺术学院梁中瀚的作品《天黑之前》系列（见图2-2），描绘日落之后，夜幕降临之前，画家独自行走在亚热带城市市郊的所见。植被和街道被概括成几何形，保持物体外轮廓线的连续和完整，使深度空间弱化，为了强化物体的形式感清晰的描绘轮廓线，使画面更具现代感，近处栏杆、斑马线、路灯等物象的轮廓线形成的规则几何形形体和远处植被不规则的形态形成了对比，物理透视带来的空间的推近得到消减。《天黑之前》这组画把色彩和主观情感联系在一起，物象笼罩在玫瑰红的流动里，把紧张、不安、寂寞这些自然空间带给人的情感体验融入画面。并完全不像弗洛依德精神分析的描绘把毫不相干的东西凑在一起，排除逻辑联系和理性约束，但却将梦幻与现实的结合把，把生与死，梦境和现实，过去和未来结合。却呈现出神秘、孤寂的超现实主义绘画之感。抛弃客观空间纵深塑造，物体随情感需要添加或是减少。空间意识从科学严谨的理论指导向情感阐释表达转变，画面的表现，成为了画家独特的绘画语言。

三、结语

“水”和“色”是水彩画语言的核心部分，但水彩画的本体语言纯粹性不应成为我们衡量水彩画作的优劣的标准。画种只是表达的载体。艺术创作的自由表达已经成为了当代画家的共同追求。因而，我们突破媒介局限，研究形式观念，不断拓展水彩画创作题材和表现语言，是为了使绘画更加自由的表达艺术家的所思所想。而当代的艺术家只有具备了对视觉语言的深入理解，解构自然空间的表现能力，超乎寻常的情感敏锐性，将整个世界作为一种视觉形式来把握 ，才能创造出有活力的艺术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