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马亚伟

15岁之前，我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十几里之外的县城。可我突然要去几百里之外的地方上学了，想想都觉得害怕，一个人到陌生的地方，一定会像只孤雁一样彷徨无助。到了车站，我买好了车票，开始等车。放眼望去，南来北往的人行色匆匆，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奔向属于自己的列车。车站，是人们转换路途的驿站；站台，承载着人们对远方的期许；列车，把天南海北的人送往海北天南……汹涌的人群，陌生的面孔，南腔北调的喧嚷，迎来送往的呼唤……眼前的一切，让我突然间呆住了。

那一瞬间，我像是降落的大鸟，默默垂下翅膀打量陌生的一切。很快，我抖擞起精神，一脚迈入这旅途人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就像挣脱了一个旧日的茧，忽地一下飞了起来。

23岁那年，我与丈夫吵得天翻地覆。我开始怀疑生活的意义、婚姻的意义，觉得婚姻里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样子。难道爱情真的被婚姻埋葬了？我躲到一个地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是另一天的黎明时分。天还没有亮，几颗星星寂寥地挂在天幕上。我仰望着天空，忽然发现有隐约的亮光出现，天马上就要亮了。那一刻，我的心陡然亮堂起来。婚姻的本质是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风景，我们最终要埋下头来，沉下心来，在烟火人间演绎幸福最质朴的版本。那样一个瞬间，我摆脱了一个空中楼阁般的绮梦，变成了一个踏实务实的女子，开始着手经营每一个鸡毛蒜皮而又其乐无穷的日子。

36岁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熬夜加班成了寻常事。有的人天生精力旺盛，或许我就是其中一个呢。有一天，听说一个久不联系的同学得了重病。她跟我同龄，我去医院看她。走进病房的一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她瘦得没了样子。曾經那么珠圆玉润的一个女人，枯槁得有些吓人。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说话也没力气，但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对我说：“人得学会善待自己，不能折腾自己。”我的心又是“轰隆”一下，真的是震动的感觉。走出病房，我感觉又完成了一次蝶变。我不再执着于所谓的功名，开始学着云淡风轻地过日子。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个突然醒悟的时刻。那一刻，我们破茧成蝶，生出一双有力的翅膀，成为全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