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千年老店发展史及借鉴

宣晓影

日本是全世界拥有最多长寿企业的国家。根据日本经济大学大学院特任教授后藤俊夫的调查，日本拥有超过100年历史的长寿企业25321家、超200年历史的企业3937家、超300年历史的企业1938家、超500年历史的企业147家、超1000年历史的企业21家。其中有7家千年老店从事与信仰或日本传统相关的工作，百年已是罕见，千年古店堪称奇迹。它们虽历经沧桑，拥有自身的坚持和隐忍，而诚信经营加上透彻的匠人精神，还有保守的企业经营等成就了其长寿之道。

通圆茶屋的发展史

通圆茶屋最早创立于1160年，迄今已有858年的历史。在日本历史文献《宇治川两岸一览》中就有文字记载，也曾经在日本著名作家吉川英治的小说《宫本武藏》中出现过。

认识通圆茶屋之前必须先了解一下抹茶在日本的流传历程。抹茶源于中国隋朝，兴起于唐朝，鼎盛于宋朝。9世纪末（日本的平安中期），中国的抹茶遣唐使进入日本，自此抹茶在日本得到了发扬光大。日本人将品茶与宗教哲学、社会道德、品行修养融为一体，将其上升到“道”的高度，推动其成为日本的国粹。镰仓时代，为了种植漂洋过海来的中国茶种，一位明惠上人寻访日本各地，最后落脚京都宇治。宇治茶农发展了令茶叶涩味降低、香甜大增的“覆盖栽培法”，日本天皇与武将们趋之若鹜。从此，宇治茶作为日本抹茶中的顶级品牌，铭传至今。

宇治市是连接京都、奈良及东部主要干道的必经之地。宇治桥架在湍流的宇治川上，自古以来就是交通要塞。横跨宇治川两岸的宇治桥全长153米，兴建于公元646年，是日本现存历史最悠久的桥梁，与“濑田唐桥”“山崎桥”并称为日本三古桥。在宇治桥的西头，矗立着“宇治桥姬神社”。宇治桥姬是长桥的镇守之神，古代日本人认为桥是从此端通往彼端的连接，寓意着从现世通往彼世的路途。伫立在宇治桥东端桥头的通圆茶屋更是全日本最古老的茶屋。

“通圆”这一名字来源于茶屋的奠基人——源赖政的家臣古川右内，他是一名武士，晚年隐居后，被源赖政赐字“政”，随后自称“太敬庵通圆政久”。室町时代开始，随着宇治茶名声外扬，江户时代的茶总管事也可以同时担任代官一职，向幕府献茶的行为被称为“茶壶道中”，排成整齐的队伍进献。在献茶的途中，沿道的居民为了迎接献茶的队伍，也都排列整齐进行迎接。通圆家最初作为大桥的守备，侍奉着高级武士，以大名和僧侣为首，为桥上往来的行人递上一碗茶，保佑人们无病无灾、宇治桥永久坚固。这成了日后创办茶屋的重要契机，当时的足利义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大名人都曾在这个茶屋中品过茶。古川右内的子孙后代均自称“通圆”。

现在的通圆茶屋建于 1672 年，有346年的历史，是江户时代町家的遗构，从正面看宽廊深檐，使用粗大的房梁以减少廊柱数量，方便客人进出。店内的古朴木架上陈列着极富年代感的深色茶罐，且摆放着数百年前的茶壶。由于通圆第七代接班人与一休和尚是好友，一休和尚就以“创始人为源赖政跳舞”的形式，做了“初代通圆”的木像，现仍供奉在老店的门口，见证着这家店铺的发展历程。

今天，通圆仍是象征着日本茶史的名店，他家的煎茶（日常所喝的绿茶）品质极高，另外还有抹茶（正式使用的绿茶粉末）、玉露茶（在收获时进行了遮光处理的茶叶），以此为原料制成的绿茶等多种茶叶深受大家喜爱，有很多远道而来的旅行家们来此品茶。

日本千年老店的秘籍及启示

日本有非常特殊的地政学优势，在几千年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大的外侵和全国范围的内战，这无疑有利于企业长期平稳持续的生存、发展。但日本也经历过战国时代、幕府战争、两次世界大战等，同时，历经了地震、海啸和无数次经济危机冲击后，仍然有这么多老店长远流传下来。中国的国情与日本大不相同，但日本长寿企业的传承经验还是很值得我们借鉴。

首先，在日本文化里家业传承的精神意志非常强烈。早期的日本企业主在孩子很小时便开始培养其做接班人，待孩子长大后就进入自家公司，从基层干起，慢慢提拔。现在的通圆茶屋第24代传人通圆祐介也是从小就开始接受传承家业的教育。这样继承人不仅能够熟悉整个公司的运作，能力得到锻炼，更会负有强大的子承父业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同时，日本家族企业多具有“终身雇佣制”和“年功序列制”的特點，会超越血缘来选定继承人。为了在内部形成竞争激励机制，日本家族企业往往会通过招赘女婿、收养养子等做法，在不分割财产的“总有制”前提下，将没有血缘关系的才干之士立为一家之主。在中国，家族企业因为各种原因同样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尴尬现状。根据2017年“新财富500富人榜 ”的数据显示，50岁以上民营企业家占比为67%，这意味着我国近七成的家族企业（约300万家）在未来5～15年内将面临接班换代的问题。因此，中国的家族企业要想成为一个长寿企业，就要顺应时代，真正做到用人唯贤。

其次，日本人骨子里有一种重视“持续”“接力”的价值观，因此，也格外尊重这些长寿企业，认为长久是成功的标志，更是历史的标志。长久而强大是文化的强大，为强大而长久是精神的长久。另外，日本每一家好的企业都有一个非常坚定的“诚信”经营理念，且代代传承、时刻反省，以此成就长寿企业。从1600年到1800年，日本经济持续增长，日本的很多老店也发迹于此时，且正确的价值观和经营理念为其长远发展奠定了基础。中国企业的创新往往不是太慢，而是太快，不够专注，缺乏一种不变的精神和维持诚信的坚定信念，导致企业像无根的墙头草，难有长久发展的谋略和定力。

更重要的是在众多的日本企业中都拥有非常传统又古老的“工匠精神”。“工匠精神”是一种职业精神，它是职业道德、职业能力、职业品质的体现，是从业者的一种职业价值取向和行为表现。“工匠精神”的基本内涵包括敬业、精益、专注、创新等方面的内容，这种精神落在企业家层面，就是企业家精神，即在获得社会认同的基础上，稳定企业的发展，实现经营的长久。李克强总理2016年3月5日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曾鼓励企业开展个性化定制、柔性化生产，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增品种、提品质、创品牌。这是“工匠精神”首次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可见，“工匠精神”是新时代中国制造前行的精神源泉，是企业竞争发展的品牌资本，是员工个人成长的道德指引。

日本税改对财富传承的影响

世界在变，市场在变，家族企业需要通过发展顺应各种变化。遗产税的推出使得日本家族企业不得不面对财富管理问题，如不采用任何财富管理手段，其财产将在三代传承之后几乎归零。事实上，日本财富管理业以增值和节税作为业务支撑点，以保障和避险等作为财富管理服务的外延。近年来，随着个税和企业所得税的不断调整以及遗产税的开征，日本财富管理客户的需求呈现法人化和国际化两个主要趋势。一是日本国内市场结构性缩小。日本的中长期潜在增长率最多2%左右，是高速增长期的1/4以下。日本人口现在是1.27亿，预计21世纪末会降低到约一半。家族资产国际化和家族成员非居住者化将成为发展趋势。二是相对严格的个人课税环境。继提高消费税（5%～8%）后，日本通过一系列税制改革，强化资产课税，且从2015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具体税制改革包括以下内容：⑴降低纳税基准，遗产税已经开始严重影响日本普通市民的生活；⑵提升纳税比率，从4.1%提升至6%，对超过6亿日元以上的资产征收的最高税率从50%提升至55%，赠与税的最高税率也将提升至55%等。同时，日本遗产税的征税内容除了房屋、土地外，还包括现金、有价证券、美术品、宝石首饰、人寿保险等各个方面，计算起来非常费时费力。

在苛刻的税制环境下，日本超富裕阶层的财富管理需求由追求收益转向节税。日本家族企业中有代表性的中小企业是日本就业的支柱，也是大企业的技术支撑。然而，伴随着制造生产活动的转移，家族移居增加，需要从国际化视角实行高效的继承税对策。未来5～10年，我国家族企业将迎来交接班高峰。如何有效地用好税收法规，规避税务风险，将成为家族企业掌门人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