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拐弯处

◆ 冯伟山

朋友约我去他的家乡游玩，说有一处景点很美，在大山的深处，有天然的瀑布和小溪，溪边奇石遍布，小鸟啁啾，四周的山壁上更是植被葱茏，生机勃发，绝对的天然氧吧……

我去时正值深秋。当朋友驱车带我快要行到山路尽头时，一个老人拿着一面小红旗在我们车前一个劲儿地挥舞着。老人瘦小，腰也有些弯，上衣外扎了一根红布条，右臂上戴了一个大红箍，脏乎乎的，勉强能认出“安全”的字样。朋友减速并轻踩刹车，车子停下时，老人靠近车窗，居然打了个敬礼，一脸严肃地问道：“喝酒了没有？”

看着老人滑稽的样子，朋友忍住笑，也一脸地严肃地说：“没。喝酒哪能开车呀，不信你闻闻？”朋友边说边伸出头张开了嘴。

“那就好，喝了酒可千万别开车呀。走吧，慢慢开车，前面有急弯。”老人“啪”地一个立正，另一只手里的小绿旗一摆，示意我们走。朋友笑着点点头，慢慢启动了车子。

正如老人所说，山路尽头的这道弯很急，尽管路面不算太窄，但路边却突然没了粗砺的山壁，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树林。看上去树木不是很粗，也杂，大多叫不上名，但长得茁壮，郁郁葱葱，肩并肩地绵延而去。等朋友死死地握着方向盘，小心地驾车过了这段急弯，我还是出了一身细汗。捂着“咚咚”直跳的心口，我想如果没有老人提醒，初来乍到的驾车人还真说不定会出事呢。拐过弯路不远，眼前更加豁然开朗起来，那飞流直下的瀑布、蜿蜒曲折的小溪一下呈现在眼前了。漫山的红叶，似朝阳、如晚霞，裹挟着一股原野的馨香扑面而来，简直美不胜收。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大自然了，我很兴奋，和朋友流连其间，陶醉于山水之中。回去时，在山路的拐弯处，我又见到了那个老人。他还是一手拿一面小旗，在对驾车前来的游人说着什么，感觉很敬业。

我问：“这个老人是景区安全员吗？”

朋友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个疯子。”“疯子？”

“嗯。”朋友点了点头，又说，“前些年，有人来这里玩，骑着摩托车摔到拐弯处的林子旁，油箱不知怎么起火了。那时正值深秋，路边的杂草已经枯了，火竟然引燃了树林。等发现的人打电话叫来消防车时，林子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朋友说到这里，停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问：“后来呢？”

“后来大火扑灭了，也追查那个骑摩托车的人了，路是拐得急了点，可那人喝酒了，听说被刑拘了。”

“应该。”我说。

“绝对应该！那场大火牺牲了一个消防战士，才二十岁啊。”

朋友的眼圈一下红了。良久，他说：“那个消防员就是老人的儿子。老人家在六十公里外的农村，就这么一个孩子，刚入伍一年。老人受不了打击，自此就疯了，没事就跑来指挥过往的车辆，谁也劝不走。他老伴见此情景，就让人在附近搭了一个帐篷，把家搬了过来。据说老人在这里指挥车辆五六年了，风风雨雨，从没间断过。其实，他儿子出事后，有关部门在拐弯处拓宽了路面，也修了护栏，还在旁边竖了警示牌，比以前安全多了。”

我“哦”了一声，透过后视镜，看到老人弓着的瘦小身子和挥动的小旗，眼睛突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