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益
数字,有时是很重要的。它给人量的概念,而一定的量总是反映着一定的质。但数字有时又毫无意义,一连串的数字不过是一种有趣或无聊的游戏。
早先的事情,比如“赶英超美”的时候,钢的指标一翻再翻:一千二百万吨、三千万吨、七千万吨。粮也一样。我还真以为这些写在纸上的数字不久就会魔法般变为现实。结果证明这些数字不过是一场头脑发热的游戏——当初拍胸脯的好汉早已隐匿不见,好在吹牛不犯法,信牛更无所谓。
近来的事情依旧让我感到数字的奥妙难明。譬如平均数,应该反映总体大致的水平。但是你能相信中国人存款的平均数反映了总体大致的水平吗?同样,人均居住面积也很难反映百姓总体的居住状况。为了了解中国人的生存境况,需要在平均数外,知道没有达到这个平均数的还有多少,刚刚达到的有多少,超過这个平均数一倍、两倍,乃至几十倍、几百倍的各有多少?只有知道了这些数字,平均数才可以显示实际的意义。不然,蚂蚁与大象体重的平均数,可以让人觉得蚂蚁至少也如河马,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一个亿元户是可以把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穷光蛋平均成万元户的。
可惜,并不是什么数字都可以找到,于是,这些数字,就化为“收入比去年同期有所增长”“房价涨幅有所下降”“计划完成比预期要好”……这样一些表达数字的话语,让人感到似是而非的满足,也让人感到模模糊糊的不安。这大概不会归之为“体制的缺陷”吧。
(摘自《读书》 图/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