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脱稿，就别写稿

赵鹏

脱稿发言并不是一个多新鲜的话题，但却可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提到脱稿，绝大多数人的做法都是先把稿子写好，然后反复修改，最后定稿，接下来就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这份来之不易的稿子，生怕落下哪个词、哪句话。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用“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来鼓励自己。然而，这种做法却吃力不讨好。当然，脱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实现这一效果需要勇气、方法和持之以恒的练习。

人们都不愿意浪费自己的一点点努力，尤其是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但是，背诵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留有痕迹，毕竟我们不是演员，没办法把背下来的东西表现得像当场说的一样。更重要的原因是，背诵锻炼的是人的记忆力，而不是语言的组织能力，更不是表达的说服力，一旦记忆功能因各种原因——如外界干扰或自己紧张——受到了影响，导致当场“断片”，那么如果你没有临时组织语言的能力，便会冷场、尴尬、不知所措，总之不会有太好的表现。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明明稿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人，因为个别语句想不起来，于是在台上心慌意乱，都是背诵惹的祸。

我每次开庭，只要提前写好了公诉意见，都会遭遇一场自己不满意的表达，没有一次例外过。

然而，真的不写也不行，因为说和写是两个不同的思维模式。很多人说的时候能说好多，但一写就没词儿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书面写作凭借的是思维，口头表达依靠的是言语。思维是立体的，但言语是平面的，所以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更深邃，说出来的东西则显得相对浅显。我们要有说服力，要说出立体的思维，展现出深邃的内容，不先写写恐怕又做不到。

所以，需要写，但不要写成完整的稿子。首先需要写下与你要说的这个问题有关的所有内容，想到什么写什么，并用序号把每一个独立的想法编出来，形成一篇扁平化结构的“语句集合”。其次，对这些语句集合进行分类，把文章的结构设计出来。最后，根據你划分好的结构重新把序号图列出来，并在下面标注上每一个序号所要表达的主要意思。一篇思维稿就成形了，它不是一篇完整的文章，但却是一个有逻辑的体系。

当思维稿写好后，我们需要进行无稿表达练习。最开始练习的时候可以照着思维稿的结构图表达，这是最完整的内容提纲。练习一两次后就把思维稿换成大标题式的提纲，最后把提纲彻底放下。

在练习的过程中有可能会对发言内容进行修改或调整，我建议直接在思维稿结构图上修改，并且每修改一次，就要重新做一份思维稿的结构图。这样做有很多好处，最重要的两点是可以在每做一次思维稿的过程中熟悉一遍主要内容结构，此外在重新制作的时候可能还会有新的修改，经过几次之后，你的发言稿就变得更加完善而立体了。

好的说服者很少有天生的，他们大多经过刻苦训练，或者本身就有很多实践机会，日久天长，能力得到锻炼。所以脱稿发言确实要在平时下功夫，最好的方法就是进行日常的语言表达和概括能力训练。

每天进行读书和记事是不错的方式，比如每天记录一件事情、记录一个案件、对一个新闻进行复述并评论，总之这个记录需要运用上“说明”以及“议论”两种手段，日积月累后，语言会越来越精炼，表达会越来越准确。

脱稿发言的时候也会有忘记说某一点的时候，这很正常。但和背稿不同的是，经过了训练的脱稿发言就算忘了说某些内容，也能自然连贯地表达下去。如果在说的过程中发现自己遗漏了个别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弥补上，比如，“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的那一部分我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点，那就是……”如果遗漏的地方并不重要，或者没有机会让你弥补，那也不用沮丧。因为世事无完美，生活本来就充满了遗憾。当你能轻松地脱稿发言的时候，已经很优秀了，可以容忍自己有微小的瑕疵，完美无瑕的东西看上去总像是假的。

最后一点至关重要，多好的方法也需要持久地练习才行，真正难做的恰恰是坚持。我们可以尝试很多方法让自己坚持某种良好的习惯，比如成立一个小组互相督促。最近我开始组织我的助理和书记员每周进行一小时的表达训练，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被自己的进步所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