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万变归宗

2018-08-06 05:34安德鲁·列夫金
华夏地理 2018年7期
关键词:弗兰克气候变化气候

安德鲁·列夫金

三十年前,焚烧化石燃料和雨林会产生具有聚热效应的碳排放,其潜在的破坏性影响登上了新闻首页,并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这一成果仰赖100年间积累的科学研究以及人们理解力的巨大转变才得以实现。实际上,1896年,瑞典科学先驱斯万特·阿伦尼乌斯首次对广泛使用的燃煤产生的暖化规模进行了预估,他主要将其视为一种收益,能增加农业收成,并造成“更温和、更良好的气候,尤其是对于地球上那些较冷的地区而言就更是如此了”。

其后的几十年间出现了一些零散的新闻报道,其中一篇发表在1956年的《纽约时报》上,它一针见血地指出,生产能源时产生并积累的温室气体将对环境变迁产生长期影响。

文章结尾预见了处理有害气体排放的主要障碍:化石燃料的丰富产量。“在世界许多地区,煤和石油仍属于量大而价廉的物质,只要还能产生利润,就有一切理由相信这两者都会继续用于工业消耗。”

1988年,严重的干旱与酷热、世界部分地区的大火等一系列因素将温室效应推到了聚光灯下。

在一系列因素将温室效应推到聚光灯下之后,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于1988年末成立。那一年,美国经历了严重的干旱和酷热,黄石国家公园和亚马孙雨林都发生了大面积火灾。此前一年,世界各国签署了《蒙特利尔协议书》,为应对气候变暖拟定大纲,为危及大气臭氧保护层的一些合成物质确立清除步骤。

决定性的时刻出现在6月23日,在紧张的参议院听证会上,气候学家詹姆斯·E. 汉森将研究焦点从炽热的金星转向地球上被人类改变的大气层,直言不讳地总结出“温室效应已由检测证实,并且正在改变我们的气候”。

作为一名记者,我研究气候变化科学、效应和相关能源选择的旅程,从同月后期在加拿大多伦多举行的大气变化世界大会上开始。我探寻的努力从未停止,从北极延续到白宫,从太阳能科技实验室和核电站燃料池扩展到梵蒂冈。其间细节有所变化,但在很多方面,问题的主要症结与我和其他记者在1988年了解到的差别不大。

那年10月,我在《发现》杂志的封面报道中提到了迈阿密的洪水威胁、飓风的潜在威力、中国预期的污染物排放量高峰、加利福尼亚的积雪以至水资源危机等。那篇文章还描述了对变暖程度不着边际的预估,至今仍是如此,令人恼火。

我在文章结尾引用了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B. 麦克尔罗伊的评论:“如果我们选择接受这一挑战,应该可以从相当程度上减缓变化速度,让我们有时间开发降低社会代价、将对生态系统的损害最小化的处理机制。但我们也可以闭上双眼,祈祷侥幸,等最后埋单时一笔付清。”

这一警告多半听着耳熟。

从那时起,许多科学家、气候问题活动家以及关注这些问题的政治家都发表了类似声明。他们的警告未能阻止碳排放量的增长。位于挪威奥斯陆的国际气候研究中心的科学家格伦·彼得斯为1870年以来大气中二氧化碳水平的增长绘制了图表,发现增高量中有近一半来自人类近30年来的碳排放。

可再生能源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太阳能、风能系统的应用都在猛增,而电池工艺的发展能确保在没有太阳也无风时,灯还能继续照明。但全世界仍然依赖化石燃料满足对能源的需求,超过消耗总量的85%。在能源高效性和可再生方面取得的进展,被贫困褪减导致的对化石燃料的需求攀升而吞没。

在美国和欧洲的很多地区,低碳的核能的使用正在缩减,起因是居民社区对历史事故心有余悸,因而向政府施壓关闭老旧的核电站,而过高的投入又阻碍着新厂的建立。解决问题的道路似乎艰难而又漫长。

怎样解释人类对自己导致的气候变化缺乏决策性的进展呢?

从纳帕县的葡萄园上空可以看到2017年10月蹂躏北加利福尼亚的至少十几场大火中的一场。多年来,这一地区饱受极度炎热和干旱之苦。

在我62年的人生中,有一半时间在报道和撰写关于气候的文章、网文和图书,我最近发现,回顾以往导致事态恶化的那些误解和我们错失的机会是一种有用的方式,尽管有时会引起不适。

不如让我们列举几大罪魁。理论模式和嫌疑目标层出不穷,其中包括:缺乏基础科研经费(我常支持这个说法)、工业对政治的影响、缺乏媒体报道以及那些投资化石燃料或反对政府干预者散播的怀疑论调。还有我们的“不便心理”——这是我对人类行为特征和社会惯例的根源的称呼,它妨碍着对气候变化的正确诠释。

多年来,我以为答案就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东方快车谋杀案》的结局一样:所有嫌疑人都承担罪责。但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气候变化并不是一种需要纠正的环境错误,而更像是一种日渐显露的风险来源,是人类在全球范围的影响力超过了我们掌控自身巨大影响力的能力,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在2009年一篇名为《地球青春期测评》的文章中,我玩味了这一观念,提出人类正处在从青春期到成年期过渡的躁动阶段,拒绝对成长的告诫,而化石燃料就像作怪的睾酮素。

但实际情况更为复杂。我对阴暗无光的肯尼亚贫民窟和印度村庄报道得越多(那里的人们用禁用的木炭和亲手收集的树枝生火做饭)就越来越清楚,当涉及能源时,不存在单一的“我们”,对气候灾难的承受能力也是高下悬殊。

富裕的“我们”有经济能力改用清洁能源,能够降低炎热、洪水等灾情造成的危害的程度。但其他人仍拼力获取我们已通过燃烧化石燃料拥有的那些基本经济利益。

各路科学家和学者所作的调研都支持一个令人惊心的结论:气候变化与我们此前所遇到的任何环境问题都不同。

我们无法按处理雾霾或臭氧空洞的方式去“修理”它,也就是说我们不能依靠制订限制性的条例、协约以及有限的技术变革。气候变化在空间、时间和复杂程度方面都过于庞大;导致气候变化的碳排放是约75亿人口参与的重大后果,而这个数字在几十年内就会上升为约100亿。

地球上发生问题的真正情形只有在将温室排放高峰与其他人类活动的指标一同考虑时才会显现。2015年,一份以《极限加速》为题的科学报道中,展示了一组全球范围内人类活动所造成的各类后果的图表,包括从热带丛林的消失到造纸和水的使用。大部分图像曲线都与二氧化碳排放的图形一致,着实引人深思。因此,污染和气候影响是一种更为广泛的局面表现出的症状——人类与地球的对冲时段,越来越多地被冠名为“人类世”。

罗切斯特大学的天体物理学家亚当·弗兰克已开始评估地球在不同情形下有可能出现的最终归宿。他利用了快速发展的关于太阳系外可能存在生命的行星的知识,并为有知觉的生物栖息的类地行星绘制了模拟轨迹。

数学模型较为简单,体现出三种情形,弗兰克在新书《外星之光》中对其进行了描述。第一种情形是“软着陆”:一个文明及承载它的星球平稳地进入新的稳定状态。第二种是“消逝”:行星的环境条件及其种群数量急剧下降,但似乎仍能幸存下来。“很难确定一个科技文明是否可以在人口减少70%的情况下幸存。”弗兰克说。

还有第三种情形:崩溃。“种群数目上升,行星状态‘升温,到达某一点后种群数目降为零。”弗兰克说,“在一些模型中,崩溃可能发生在人口从高影响力能源(化石燃料)转向低影响力能源(太阳能)的时候,我们甚至为此找到了解决方案。”

气候变化与我们此前所遇到的任何環境问题都不同。我们无法按处理雾霾或臭氧空洞的方式去“修理”它。气候变化在空间、时间和复杂程度方面都过于庞大。

弗兰克的星际视角清晰地说明了气候危机事实上更像是一种大规模的挑战,类似于与癌症或贫困作战,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带着紧迫感与耐性共同努力。视角的转换令人费解,但也更加开放。这意味着任何有动机和毅力的人都能改变现状——无论是教师还是工程师,艺术家还是投资者,或是仅仅是参与其中的地球公民。

通过放眼宇宙评估地球的未来,弗兰克回归到詹姆斯·汉森的起点——其早年对地球炽热的邻居金星的研究。今年年初,我问弗兰克他在地球的未来中看到了什么:我们的命运是更像划过的火柴,光热耀眼但一闪即逝,还是能像太阳能发光二极管那样持续不断地发光?

弗兰克认为,对于任何进化出全球性工业文明的生物圈而言,想要避免剧烈瓦解可能都比较困难。“问题在于,这个文明经历过多少转变后,仍能在已经改变的生物圈中居于重要地位。”弗兰克说,“这很大程度上可能需要依赖物种固有的进化传承。”他说——人们是否能够根据需要思考和行动,去适应并且负责地管理一个新的现实。

这是给地球提出的问题,他说:“我们是否具备它所需要的东西呢?但愿如此,我觉得恐怕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气候变化的威力

为解释气候变化是如何影响我们对它的感知能力的,莱斯大学的提姆·莫顿引用了电影《星球大战5:帝国反击战》中的一个场景:“千年隼号”飞船飞入了一个“洞穴”,事实上却是一条大虫的口中。生活于气候变化之中就和该情节一样,他说:“因为那条大虫在你的视野中‘无处不在,你无法分辨大虫与你自以为降落其上的小行星之间的区别。短期之内,你可以自欺欺人地认定没有进入巨虫之腹——直到它开始消化你为止。”

猜你喜欢
弗兰克气候变化气候
弗兰克·盖里——建筑界的“毕加索”
《应对气候变化报告(2022)》发布
弗兰克先生是个女的
气候变化与环保法官
气候变化:法官的作用
瞧,气候大不同
气候变暖会怎样?
想进监狱的蒙弗兰克
弗兰克与滑板
应对气候变化需要打通“网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