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成
花树知春不久归,百般艳紫各芳菲。
彩云岭的那片映山红,花开一年不败,败后一年不凋,凋后一年不枯。传说从远古就一直开在春风里,阅尽世事沧桑,饱受风霜洗礼,长久遥望,只是为了某一天的不期而遇,当宝清作协的一队人马手擎红旗迎风站在花海时,那寂寞了年年岁岁的花儿,瞬间着了灵气,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跳起舞来。“岭上开满映山红……”的歌声响彻山谷。
悠扬的歌声弥漫开来。一路赏花人顺着歌声寻找歌者。在一簇开得正旺的花丛中,有六七位身披七彩丝巾的仙女在翩翩起舞。舞姿婀娜摇曳,歌声婉转情深。大家随即聚拢来。转眼间,七仙女揭开面纱,唏嘘声、赞叹声连成一片。谁又能相信,这群花间舞女,精致的脸上写满人间苦海沧桑,一脸丝丝缕缕交错的纹路,恰如映山红的花蕊灿烂清晰明媚,灰白的头发写满生活的艰辛,丰润性感的红唇灿灿的,饱经岁月磨难的眼神依旧闪着灼灼的光……
“舞在鲜花里……”我在惊诧之余脱口而出。这些年近花甲的奶奶们,居然可以头顶七彩霞光,脚踏落英缤纷一直舞在春风里。围观者越来越多,赞叹声不绝于耳。
阳光、鲜花、掌声……谁说只属于年轻人?她们在天然的舞台上一展歌喉,尽情舞蹈。繁花碧树蝶翩跹,燕低语,不觉自惭形秽。她们分明是要把那些艰苦、枯燥、忧伤、饥饿岁月里失去的美好华年,在此刻一一找回。纯情浪漫中优雅从容;娴熟轻盈中幸福自信,恰如《芳华》中的青春舞者,一路花开,一路芬芳,一路灿烂,直到垂老终谢幕。
映山红又称达子香、兴安杜鹃,像一树梅长在寒冬里,根深植于贫瘠的土壤,迎着寒风独自长成一棵树的模样。当年的“梅痴”陆游,因为梅花情节,写有100多首关于梅的诗。每到一处他必先去访梅如访故人。如果在那时陆游恰好遇见彩云岭的这片映山红,那一定也是最好的时光。他曾这样赞誉梅:在其气节、操守、风骨、格调高标独举,先天下而春,玉洁冰清,霜雪节操,素质贞心。不随俗,自淡然,不争艳,独有香。难道这不正是映山红的品质么!
这片映山红错过了陆游,也错过了那些浑然天成、流传千古的诗,但她却见证了宝石河畔远古先民们依山而居,依河而生,繁衍生息的生动画面;也见证了宝清县第一个抗联党支部在这里成立的激动时刻。英雄们的鲜血染红的映山红,更加芬芳绚烂。
这片映山红一直默默静守着这片黑土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经历了枪林弹雨,依然傲然屹立,不卑不亢;在和平年代不斷遭遇无端采伐,任意蹂躏,依然顽强成长,努力丰盈,直到此刻,灵秀的映山红熏染一朵诗行,入了红尘又见今生,终觅到属于她自己真正的家——彩云岭公园。
这片艳紫的映山红就像宝清的一张名片,苦苦熬过几个世纪的漫长寒冬,在料峭的寒风,枯乏的时光里,聚集周身的无尽能量,只为在此刻,把最美的容颜,献给那些懂她、爱她、惜她的人们。那些花儿娇艳的笑脸,在渐行渐远的歌声里依然金灿灿的。
天边的乌云也知趣得慢慢散开,湛蓝的天空深情地俯视着这片悠然的花海,与映山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青松,新绿新绿的生机盎然、伟岸挺拔,耳边飘过清脆的鸟鸣伴着花香,把心填满。站在彩云岭的最高处,蜿蜒盘旋的宝石河如一条银色的彩带,滋养着这片葱茏的映山红。纵横交错的黑土地把山紧紧包绕,虔诚膜拜。公路上的赏花车辆排成长长的阵容,声势浩荡。太平村的志愿者们在维持秩序和捡拾山上的垃圾。一路路的赏花人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从山谷到岭上再辗转到花海深处,一缕清风徐来,吹过青春华年,花开花落,鸟飞鸟唱,它们是那么无拘无束,真实自然。无论峭壁还是崖端,一树花还是一棵树,这就是她们快乐的家园,不计较,不贪婪,不攀比。世世代代,时时刻刻都活成一树花的心态。在这人山人海的花丛中,人、花、山融为一体,让人进入了似花非花、似我非我的禅意境界。忽然远处的歌声再一次响起,抑扬顿挫中,在春涧中幽鸣,这歌声是活泼的,阳光的,向上的;这花海是灵动的,鲜活的,澄澈的,是流沛于天地间的一股精气神。
夜里,睡梦中我如一阵风飘向那片花海,柔软的月光下,灵动的花儿呢喃细语,不知是花儿醉了,还是我醉了,顷刻间,我融入了花的世界,渐渐地变成一株艳丽的映山红,披着七彩霞光,踩着如水的月色,超然起舞。“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满映山红……”,歌声再一次弥漫星光灿烂的彩云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