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刚
若以一种花朵为一个季节代言,则可如此描述:春有桃花秋有菊,夏有荷花冬有梅。只有桃花盛开,粉红的火焰剧烈地燃烧,把河流烧得红彤彤的,把空气烧得香喷喷的,这才叫丰盛华美的春天。
说到桃花,人们总喜欢和春风流水等春天的美景相提并论,而这些灵动鲜活的事物更能凸显桃花妩媚娇艳的姿容,共同生成春天的华美盛大。张志和《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李白《山中问答》:“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桃花带来肥嫩鲜美的鳜鱼,带来桃花源一般天然而宁静的天地。桃花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桃花在树枝上喊叫。春风拎着一桶一桶的红颜料,泼在田野上,泼在河流上,泼在村道上,红色的浪花四溅,蜜蜂的喊叫都是红色的。张旭《桃花溪》:“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洪沟河蜿蜒东流,流进三月的古镇景芝,桃花烂漫,河水流霞。清人刘翼明在这里写下了绝美的十四个字:“桃花流水春开瓮,细雨斜风客到门。”想象,在那样一个迷人的春天,幢幢屋舍被斜斜的风涂抹,又被细细的雨丝勾勒出来,蓬门始开,桃花美酒芬芳四溢。
“春开瓮”即为景芝传统美酒,旧时亦称桃花美酒。古诗闲适醇美的意境在古镇的今天也有深情的呼应。景盛产业园,景盛路南首,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桃花灿灿,流水潺潺,鸟鸣啾啾,香气袅袅,是刷爆朋友圈的不入世事不扰红尘的那种清馨宁静的院落。我们的“春天送你一首诗”朗诵诗会就在这里举行。
院落名曰冯氏元隆酒庄。元隆为清人冯元隆所创商号,其酿酒坊所产“元隆宝烧”“桃花美酒”醇厚丰满,宽厚沧桑,四乡闻名。如今,酒庄有美酒曰春开窖,仍然保存着传统的土法酿造。冬至时节,高粱小麦玉米大米江米等配料装入土池,发酵。次年立春,倒瓮。陶瓮若干,一米多高,排列池上,瓮口覆以大盆,大盆之下的酒醅上面封上一层泥,瓮口亦用泥封牢。这样的土陶大瓮俨然入定的高僧,坐在神的位置,闭目冥思,体内收藏着三山四季五谷而镇定自若,与世无争,默默地孕育思想的琼浆、智慧的芳香。春三月,桃花细嫩的微笑撞开春天的门窗,翻越破败的栅栏,以它高贵的香气环绕简陋的茅屋,幸福简单的生活;也让陶瓮内的酒醅蠢蠢欲动,做梦都想开出一朵一朵的香花。开瓮蒸酒,开瓮蒸酒。桃花是自然世界发出的一道美丽指令,为酒香的飘荡打开了一条条通往春天的大道。第一排上瓮酒为最好,醇香浓郁,绵甜爽净,称“桃花瓮酒”。
今年的三月,桃花格外繁盛,花瓣娇嫩红润,花盏丰腴饱满。酒庄东面的小河干净得如同嫩黄的柳芽。桃花的香青草的香新酒的香鸟鸣的香翻涌着,缠绕着,生成一个活跃亢奋的场,让每一个远道而来的诗人沉浸其中,张开所有的毛孔,酣畅自如地呼吸。
我们的诗歌也是有香气的。譬如《诗经》,譬如《楚辞》,艾草薄荷芙蓉菖蒲们香气汹涌,宛如古诗人热烈的倾诉,倾诉他们在土地上充满劳绩的栖居生活,以及人与植物的欣喜相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几千年过去了,古镇建成了新城,但是大地的格局不变,依旧是浯河流清平原涌翠,依旧是大道朝天小巷飘香,桃花依旧在春风里笑意盈盈,依旧是《诗经》里的姣美容颜。
酒庄的格局是这样的。东边是休闲居,西边是酿酒坊。中间种植园里的桃花灼灼盛开,宛若一只只站在枝头的春鸟,又像一朵朵集结火焰的宣言。我们的朗诵诗会在酿酒坊北面的广场举行,与桃花们的朗诵同声相应。真是美好的相遇,春天、桃花、诗歌、春开窖,这几个词语犹如碧空的云朵,闪着悦目的白光。从《诗经》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走进唐诗的春天,走进“人面桃花”的优美意境,为我们导航的是绚烂的桃花,是桃花浩浩荡荡的香气。叫人亢奋的是,在不绝如缕的诵诗声中,空气中的酒香越来越浓,仿佛酒庄上空有一座盛大的花园,花朵多得堵塞了飞鸟的道路,稠浓的花香把蜜蜂都要呛死了。
朗诵会既毕,人们迫不及待地奔向酿酒坊。新熟的桃花美酒宛若一泓细细的溪流,从纤纤玉指一般的管道里哗哗流出,流到地上的酒桶里。酿酒工人接了满满的一铁皮茶缸,倒入桃花花瓣一般小巧玲珑的酒盅里的一刹那,一股浓香犹如积攒了许久的笑容,粲然开放,扑呀扑鼻香。这香,香得酽,香得醇,香得野,酽到肺,醇到肉,还要野到骨头里去。这香,把土地的醇厚、河流的纯净、五谷的芳香、阳光的深情,以及春天的一些稍纵即逝的让人眩晕的幸福都集结起来。
我喜欢“桃花美酒”这个名字,它有春天的温度,也有浓郁的芳香;有岁月的表情,也有乡野的气脉。桃花开,开得美酒也出窖,这看上去更像一个美妙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诗经》的河边。桃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羞涩的花苞层层打开,它勇敢地表白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美酒呢?这个憨厚木讷的少年刚刚编了一个美丽的草戒指。这多么美好,桃花漫山遍野,芳香铺天盖地,为一纤纤少女和一翩翩少年的相遇渲染气氛,推波助澜。
我读过的桃花诗中,《诗经·桃夭》写得最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大地一下子就春天了。夭夭,钱钟书解释为“花笑”。这个解释比“茂盛”精彩许多。桃花开的样子像妙龄女子的微笑,目波澄鲜,朱唇皓齿,从植物娇美的花联想到婚嫁美满的果:“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在《诗经》中,比兴像是清澈的溪流,有比兴在,一字一行宛如乡野的一草一木,都能看见它们旺盛的长势。《诗经》以植物喻人,一兴就兴到人的喜怒哀乐,仿佛人是植物上的花花果果,在厚重的农耕文明土壤里,单纯地爱着,率真地活着。
江南才子唐伯虎擅长水墨写意,也写一手好文章,流传最广的当推他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桃花万枝千条,鲜丽灿烂,丹彩流溢,叫人晕眩,叫人生出无穷的幻觉来,恍若置身天堂世界,飘然若仙。美酒叫人沉醉,燃烧,沸腾,处于一种曼妙的飞升状态。唐伯虎把桃花和美酒两种香艳合一盏而饮之,何等的洒脱旷达,何等的畅快淋漓。他用桃花和美酒打通了世俗和神圣的通道,此岸和彼岸的通道。
桃花有多香艳,现在可以闻闻了。美酒有多香艳,现在可以尝尝了。我们从酿酒坊出来,穿过春风梳理花香铺设的小道,欣欣然陶陶然熏熏然地去种植园看桃花,看蜜蜂、蝴蝶和赞美诗竞相簇拥着的桃花。拍照,拍照。桃花美了镜头,桃花美了人面,桃花美了春风。长枪短炮聚焦的自然是人面桃花。人面桃花是一种美学,传达的是映衬之美互补之美,更是一种理想生活,人与自然的和谐相融美美与共。
桃树品种繁多,以花色论,有红桃、绯桃、碧桃、白桃、乌桃数种;按果形分,有绵桃、油桃、御桃、方桃、匾桃等等。然而其中最美丽、最让人陶醉者,总是生长在乡野幽静之处,如同童年的蝉鸣,如同故乡闪闪发光的小河。桃花盛开的地方是哪里?是故乡。所谓的故乡是一个安身更安心的地方,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桃花源。人原本生活在故乡世界之中,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与植物相依为命。水泥狼群吞噬了这一切,落叶无根可依,终老无乡可还。但是,只要桃花年年开放,就能打开我们对故乡春天的记忆之窗,留住乡愁。
我们已经不再对冬天的西红柿们啧啧称奇了。那些不规则的瘤状突起,被催红素整形了的容颜,它们已不是童年的菜蔬,而是一些粗劣的塑料仿品。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喜爱应时开放的桃花,随着花瓣伸展的方向寻找人类幸福甜美的笑容。“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一切都要回到自然中去,顺应自然节律,有条不紊地打开生活的茎叶花果。如同秋收冬藏春开窖的酿酒人,他们的酿酒之道是天道人心,是代代传承的经验和始终如一的虔诚,他们的内心只服从季节的指引,听见桃花开放的声音,即开瓮蒸酒。掰去瓮上的泥块,挪开大盆,以笸箩装了酒醅,置于烧锅中,塞入干草木柴高粱秸,燃烧,酿酒坊内顿时热气四溢,香气四溢。
一个错觉根深蒂固:樱花独属日本。
单个的樱花很小,小得宛如新生婴儿白嫩嫩粉嘟嘟的嘴唇,让人不忍碰触。樱花的花梗稍稍短于花朵的直径。这么一描述,樱花又有如恰逢豆蔻年华的少女,细长的脖颈托着一张粉嫩的小脸。花瓣的尖端稍稍下凹,仿若少女微笑着,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盛满了娇美,盛满了爱怜。我相信,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美丽清纯的邻家女孩,她樱花瓣一般的小嘴尤为甜美,她如小鹿般的眼睛灵动有神,她的眼角眉梢皆挂着盈盈笑意。
她是日本影星山口百惠。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日风劲吹大陆,她饰演的舞女薰清纯无比,饰演的高中生幸子甜美无比,那种清纯那种甜美才配樱花。就像日本和歌圣手纪贯之在“山樱烂漫霞氤氲,雾底霞间隐芳芬”之中看见的美丽女子,一见钟情,一生不忘。
樱花是乔木,高达十多米,为早春三月美丽的观花树种,多群植于路边山坡庭院,亦可种植三五株围成锦团。樱花花色多为白色、粉色,先叶开放。白色安静,粉色羞赧,但高树们枝枝杈杈的,每一枝都花团锦簇,每一树都如云似霞,很像一群曼妙女子秀发飘飘裙裾飘飘地结伴游春,裙角卷起处,摇曳万种风情。
樱花从开放到凋谢都美得惊心动魄。樱花的苞片褐色,长圆形,像合拢的小手小心地捧着花蕾,捧着一束微弱的焰火。这样的花蕾像晶莹的泪珠,又像在料峭春寒中握紧的小拳头。开花的时候,这些被一根根枝条挑着的花蕾成了爆竹,在空中噼噼啪啪地炸响了,炸成五瓣十瓣二十瓣的花朵,花瓣累累叠叠,熙熙攘攘,三五十朵花攒聚成一个硕大的花球,枝枝颤颤的。《古今集》:“诚望深山里,樱花遍地开。山间团簇簇,好似白云来。”樱花,这春天美丽淡雅的云朵一降临人间,人们的生活便通透明亮。
日本是“樱花之国”。东京樱花,乔木樱,寒绯樱,河津樱,大岛樱,雏菊樱,松月樱,吉野樱,樱樱艳艳,白白红红,形成一个丰富的樱家族。樱花初绽日,穿艳丽和服的女人,踩二齿木屐的男人,呼朋引伴,扶老携幼,像樱花一样纷纷向外打开了卵圆形的花瓣,衣袂飘飘地来到樱花树下,团团围坐,围成一朵花的形状,或浅酌清酒,浅唱和歌;或怅然凝视,无语凝噎。樱花开的时候,树下是他们的家,樱花是他们的宇宙感的中心。
歌咏樱花,吟唱人与自然的和谐共融,诗歌是不能缺席的。樱花诗和樱花一样,以日本国为最繁盛。
樱花入诗,却始于最中国最诗意的唐朝。据资料考证,秦汉时期樱花已在中国宫苑之中栽培,唐时蔓延民舍田间,盛花期的朵朵云霞让人们目注神驰。白居易:“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何必更随鞍马队,冲泥蹋雨曲江头。”李商隐:“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苍垂杨岸。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诗经时代,是植物胜利的时代。四季转场,逐水草而居,有水有草的地方是人间天堂,草木是引导人们创造新生活的灯塔。薜荔可衣,蕨薇可食,根深叶茂的草木以及大地是喂养我们的生命和文明的那种东西,让人安身更安心的那种东西。逐水草而居,人与自然的关系不是战胜、践踏,而是顺从和敬畏。唐朝以降,花花草草或被闲适被喜悦,或被离愁被孤苦,成为文人们撒娇或者愤怒的出口。
譬如,白乐天的小园里新种的红樱树,我们读到的是诗人悠闲自得的情怀,很难确定诗人写的是樱桃树的花,还是樱花树的花。樱桃樱花宛若姐妹,都在蔷薇科樱属这个大家族里争奇斗艳。不管红樱花还是白樱花,它们说开就开,开得团团簇簇,饱满,嚣张,长卵形的萼片则温顺地水平开展。樱桃开白色的伞状花,花小而繁密,萼片是反折的,和花的开放保持着一种心灵的同步律动。樱花樱桃的花皆有缺刻和花梗,樱桃的花梗短一些,它有一个木花柄,木花柄生出许多小花柄,小花柄擎举着许多带梗的花,看上去仿佛小家碧玉出门去,纤腰楚楚闪过月榭,珠翠辉辉照了花台,穿窄窄的小巷,走弯弯的石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谨慎而镇定地打开它们的笑容。樱花的花梗略长,花瓣略大,花朵尤为热烈繁盛,很像丰腴典雅妍丽的盛唐女子,无叶遮掩的枝条高耸挺立,袒露着盛花期的丰满、性感和勃勃生机。
读樱花诗,可以窥见中日文化的差异。中国人以我为主,花开月好笑以对,木叶落兮凄凄,樱花是诗人内心情感的客观对应物。日本人喜欢草木葳蕤,生机勃勃;更迷恋花叶飘零,纷飞如蝶。
四时犹如车轮,转动着日本人的饮食起居以及悲欢离合。樱花盛开时节,四海八荒的日本人携酒带肴,齐聚樱花树下,喝酒唱歌,“萨库拉,萨库拉,阳春三月碧空下”,他们凝神谛听樱花绽放的声音,“世间若无樱花艳,春心何处得长闲”。也期待漫天的樱花飘落如雪。樱花七日花吹雪,樱花飘然下坠之时,日本人旺盛的生命力达到了一年中的最高值。乡愁满满的樱花歌从结尾处开唱,清酒满满的杯盏落下又高举,直到落樱“如同金箔从全景灿漫的描金屏风上剥落下来一般”,落满男人圆圆的杯盏,落满女人白白的颈脖,落满流水潺潺的河面。空中白蝴蝶漫天飞舞,地上的人们满面忧伤。落樱是寂灭,是感伤,是空漠,是生命的华美落幕。人世的繁华喧闹都是表象,一切必将归于寂灭。日本人痴迷这种绚烂之美的轰然凋落。落樱文化是日本民族独有的精神取向。
纪贯之等人编撰的《古今集》辑录咏樱歌六十多首,赞美樱花灼灼其华幽幽其香的篇章寥若晨星,触目所见多是惜春伤樱的情绪,仿佛落在纸上的不是文字,而是片片飘零的花瓣,绚烂而哀婉。《古今集》中有这么一首:“斯世似空蝉,人间有变迁。樱花开复谢,顷刻散如烟。”空蝉是什么?空蝉是金蝉蜕变留下的薄薄的蝉蜕,是灵魂飞离之后的肉身部分,是无常而短暂的生命。
在日本文人的世界里,樱花盛开,花繁如雪;樱花凋零,纷飞如蝶。那么绚烂的一树樱花,那么盛大的欢悦景象,风一吹,就衰败了。他们栖身的岛国,台风较多,地震较多,自然的伟力让他们备感人的脆弱与无奈。读三岛由纪夫的《四季之心》,读到樱花无法遏制的飘落,叫人感到可怕,有一种如坠深渊的恐惧感。日本樱花诗人西行曾写诗:“此时遂吾原本,死于樱花下。”落樱的静寂凄清和日本人忧郁孤寂的气质是吻合的,生如樱花之绚烂,死如落樱自然而然地飘落。樱花开复谢,人事有代谢,在爱花人的世界里,樱花不是观赏花木,而是以它的花瓣花香以及绽放飘零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引领人们感悟人事的繁华与寂静。它是我们呼吸着的清新空气,悲欢离合的策源地。
无论冬枯夏荣春华秋实,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像清风,像空气,像河流,源源不断地向我们的世界输送物质的慰藉和精神的浸润。
我们应该庆幸,在至亲至爱的人远离我们、人世繁华如烟消散之后,我们并不孤独,陪伴我们的是童年的植物。循着枝条生长的方向或者花朵舒展的弧度,我们可以看见许多年前的那些春天。我们有一个敏感细腻的心灵,我们温情脉脉地注视这个世界,这份修为这种气质得益于花花树树的滋养。赵师侠《采桑子》:“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百卉千葩一信通。”唯有我们的内心和百卉千葩相通,才能看见植物无与伦比的美丽,并从植物茎叶花果的姿容中发现人类生活的模样。
野野口立圃有俳句曰:“天也醉樱花,云脚乱蹒跚。”真是一群活泼的、欢快的、生机勃勃的生命,都被樱花迷醉了。通篇不见一个人影,单一个醉字,就把赏樱的人喝酒的人唱歌的人快乐的人忧伤的人都纳入了一场尽情的绽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