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青春的伤痕

朱文雄

高三那年，我是一所二流中学最优秀的学生，在成绩上把年级第二名远远甩出100多分。老师们更是把我当成学校的希望，期待我能打破本校考上清华和北大的高考零纪录。甚至，有时我上课迟到，老师会等我来了再开始讲课。我活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活在老师、家长赞扬的掌声中，久而久之，渐渐骄傲了起来。遗憾的是，得意忘形的我一点儿也没有发现。然而，在我生命中令我后悔、心疼的事情也就在那一年发生了……

英子是来自农村且与我同宿舍的一个女生，成绩中等、相貌平平，我从未注意过她。可有一天，一切都變了……

那天正在上体育课，我突然不舒服，就请假回宿舍了。坐在床上，我发现英子的日记本丢在床上，可能因为走得匆忙忘了上锁。我想：想不到这个女生还有秘密呢！鬼使神差地，我拿起她的日记本来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对斌（我的死党）的浓浓思念。我一边暗笑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边又看到了她想考北大之类的话，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她？！竟然也……”而最后一句话差点把我的肺气炸，上面写着：“×××算什么？拽什么拽？相信自己，我一定会超过她，把她踩在脚下！到那时看她还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在我眼里，她什么都不是。”“×××”，这不正是我的名字吗？愤怒燃烧着我的心，一个恶毒的念头浮现在我心头。你不是喜欢斌吗？好，你给我等着！我冷冷一笑，把日记本按原样放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教室。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故意坐在她旁边：“斌今天对我说，他喜欢你哎！”“不会吧？！”她停下了吃饭。“骗你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是铁哥们儿，什么话都对我说。他说你单纯透明，一点儿也不像那些艳俗的女孩……”我尽可能地把我能想到的话编给她听。她不说话，头低下去，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我很得意却不动声色：“你对他感觉怎么样？斌很不错啊……”她头垂得更低了。我站了起来，我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

后来她果然给斌写了一封情书，然后他们走到了一起。斌那里当然是我提前说过，并让他帮我的，帅气的他怎么可能看得上英子呢。我们常常一起去吃西餐，看她面对那些复杂的餐具局促不安的样子，我心里很高兴。这个时候，她往往把头低下，一言不发，很难堪。我暗笑：“现在就受不了了，是不是？戏还没演完呢！”我决心把计划执行到底，狠狠地伤她一次，让她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什么也不是。

考试成绩出来了，她的成绩没多大进步，而我的成绩依然保持第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斌向她提出了分手。她失声叫起来：“斌，怎么可能，我们才在一起一个月……”“一个月？对我来说，和你这种丑八怪在一起一个月比一年还漫长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这样的货色，送我一火车我都不要。”全班同学大笑起来。随后，斌当众宣读了她写给他的情书，每读一句，同学们笑一阵，笑声一浪高过一浪，我看见她的脸由红转向苍白。我不失时机地凑过去：“想超过我，是吧？让我帮你算算你超了多少分。天哪，负213分耶！可真了不起！”全班同学又一次爆笑。她嘴唇颤抖着：“你，你看了……”“对！就凭你？10年以后吧！”不知谁又说了一句：“现在都没人要，10年以后更没人要！”这时的笑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她再也听不下去，哭着跑出了教室。

后来的日子，她成了众人“津津乐道”的对象。渐渐地，当别人指着她嘲讽的时候，她置若罔闻，一脸木然地走过，好像别人说的与她无关。她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我，那眼神中有什么，我不想猜。冷静下来以后，我开始想我对她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可骄傲任性的我，压根儿就没动过向她道歉的念头。

3月的风潮湿起来，开学后的压力已经很大。我永远记得3月26日，省统测成绩下来了，我考了625分，全校震动，老师毫不避讳地说我能考上清华。我更是得意非凡，可厄运就在那天降临了……

晚上，我已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大学向我招手的情景，忽然觉得床边有异样的声音。我微微睁开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床边有个人影。恐怖慑住了我的心，我迅速把床头灯打开，发现竟是英子！她的眼中全是怒火，而她手中竟然有一把刀！

我失声尖叫起来，几乎在同一时间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她拼命想挣脱我，慌乱中我被刀割伤了手指。舍友纷纷被吵醒，看见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大家七手八脚把她按住，夺下她手中的刀。这时，我的蚊帐上和桌子上都是血，一见血就头晕的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第二天英子的爸爸被叫到学校，得知事情原委后全身发抖，他狠狠打了英子一个耳光。英子没有喊叫也没有哭，只是用那双带血的眼睛，愤怒且狠狠地盯着我……

鉴于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学校封锁了消息并开除了英子，而我却怎么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尽管我的伤很快就好了，可在那年的高考中，我以4分之差与清华失之交臂。所有的人都在安慰我，痛骂着英子。我木然地听着，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这场由我一手导演的闹剧中，我扮演了一个多么可耻的角色……

现在，我坐在高三补习班的教室里，心头常常被阴影笼罩着。也许当初英子写那段话只是为了勉励自己，对我并没有恶意；也许英子拿刀只是在我伤害了她之后，一时想不开，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虽然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可在我走过的这一段青春中，曾经的那份自私、蛮横带给我的悔恨和伤痛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