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亮
摘 要:韩都宜阳故城遗址是战国时期韩国的早期都城,是洛阳地区重要的古代都城遗址。本文基于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研究与保护现状的概述与评议,结合学界相关论研究成果,提出了适于该遗址未来保护利用的新模式——“田园文化城市”模式,进行可行性分析。
关键词: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研究;保护;田园文化城市;保护利用模式
中图分类号:K878.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8)05-0022-04
一、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调查与发掘
韩都宜阳故城是战国七雄之韩国的早期都城,位于洛阳市西南55公里的宜阳县韩城镇东侧东关村与城角村之间,据宜阳县城25公里,地理坐标为东经111°56′28″,北纬34°30′09″。这里东望洛阳,西通商阪,北衔秦岭,南依熊耳,临宜、洛二水交汇处的宜水北岸而建,是韩国西部的军事重镇和交通枢纽,也是韩武子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赵安杰曾于1978年和1984年洛阳地区文物普查中两次对宜阳故城遗址进行实地考察,发表了调查简报。①1988年10月—1989年5月,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对宜阳故城遗址进行了初步的调查、普探和试掘,在郭城西北部发现大型建筑基址三处、烧窑群一处,挖掘了东门遗址,发现宽8~10米的东西、南北大道各一条。②③1991—1992年,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在宜阳故城遗址宫殿区进行发掘,清理了一批墓葬,并与北京大学考古系联合对故城进行实测和航空摄影。2000年在宫城区清理一座五鼎墓和一批陶墓。④2001年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在宫城区内抢救性发掘了一批战国墓葬,其中两座属战国早、中期的贵族墓。⑤
2010—2011年,为配合郑州到卢氏高速洛卢段施工,在宜阳故城北发掘清理了一批墓葬,其中一座属北宋后期孝义故事壁画墓,一座属西汉中晚期贵族封土墓。⑥⑦
通过近年来的考古调查和勘探,已基本探明了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基本形制和主要地面遗迹。(见图1)宜阳故城遗址平面略呈长方形,南北长1510—2150米,东西宽1630—1843米,总面积310万平方米,由宫城和郭城两部分组成。宫城位于故城西北角的山坡上,北部向外突出,南部地势平坦,与郭城相连。郭城位于故城的东南部,其外有护城壕,当时是由宫城引西部之宜水,绕郭墙入洛河以提供生产生活用水,并加强城防。整个城市西北高,东南低,正中有条高0.5—2.5米的断崖把郭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城垣全系夯土筑成,发现多处修补痕迹,东、北两面保存较好,高出地面3—8米。郭城每面似应有城门三座,目前仅在东、北两面城墙各找到一座城门,此外,宫城南面还有一门与郭城相连。东门经挖掘,已知系一门道城门,城墙豁口宽15米,门洞宽约8米。在郭城外侧发现了明显的护城壕遗迹、马面遗迹、敌楼建筑遗迹等。故城北的秦岭南麓,分布着战国时期的四座大冢和丛布着长方形竖穴土坑墓,近年来也在宫城内清理了众多战国时期的贵族墓,可见这里当为韩国的陵墓区。故城西北角建有夯土筑成的高台建筑“韩王台”,具有明显的军事作用。城西还有俗称“烽火台”的瞭望台、相传为秦军攻城大本营的“秦王寨”等重要遗迹。
二、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研究与保护利用现状
囿于考古发掘未全面展开,针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尚存在诸多不甚明晰的问题,相关研究主要围绕韩国迁都宜阳之辨正、韩三都(宜阳、阳翟、新郑)的比较研究、韩国都城变迁研究、韩国铸币与宜阳故城等展开。其中,赵安杰在《战国宜阳故城调查简报》⑧中首次系统介绍了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基本概况,确认了宜阳故城的山河位置与相关文献记载互相契合印证,但对于相关问题的探讨存在一些误判,如未发现故城西北之宫城区,误判故城面积等。梁景在《韩国都城迁徙考》⑨中史学界长期莫衷一是的韩国都城迁徙问题做了考辨,明确了韩武子都宜阳的史实。蔡运章在《韩都宜阳故城及其相关问题》⑩中,概述了1988—1993年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对宜阳故城遗址调查、勘探和挖掘的情况,披露了许多第一手资料,极大地丰富了学界对宜阳故城的认知。蔡先生指出了前人研究中的部分谬误,对宜阳故城位置、兴废年代等进行了考辨,归纳了宜阳故城的历史地位与价值等。在《韩昭侯墓辨正》{11}中,蔡先生同时考辨了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北部“韩昭侯墓”墓主人之身份,认为其应为韩武子之墓。徐团辉、王佳涵分别在《战国时期三大都城比较研究》{12}和《战国韩三都比较研究》{13}中就宜阳故城与阳翟、新郑的建都背景、都城性质、城郭布局等进行了异同比较。王佳涵概述了宜阳故城的考古发掘、手工业发展、墓葬、军事防御等情况。在《韩国迁都宜阳、阳翟考辨》{14}《韩都城变迁研究》{15}中,徐团辉厘清了文献记载的混乱现象,梳理了韩都城的历史变迁,认为韩国迁都宜阳、阳翟,作为具有浓厚军事色彩的临时都城,平阳仍为名义上的国都。在《向布考》{16}中,陈隆文就《中国历史货币大系·先秦卷》中收录的平肩弧足空首布与战国平肩方足布之面文的释读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认为此两种货币的面文应释读为宜,宜邑即今韩都宜阳故城。战国平肩方足宜字布应是战国时期的韩国铸币。陈南南曾根据2014年在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考古调查与勘测工作提出新观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西北角的小城并非学界传统认为的宫城,而是由围沟进行相互隔离的陵城。{17}
对于韩都宜阳故城的性质,历代都曾有过相关探讨,也存在一些异议。这主要是由于文献资料的阙如、相互抵牾和考古工作未普遍展开所致。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物部门在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开展了一定的工作,取得了较大的成绩。考古成果和文献资料的“二重证据”相互印证,确定了宜阳故城遗址的性质,宜阳故城的历史地位得以确立。在继续加强考古工作,深入相关研究之时,遗址的保护与利用也逐步得到重视。2000年9月和2013年3月,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先后入选第三批河南省文物保护单位和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宜阳故城遗址规模宏大、布局完整、结构严谨、出土物丰富,远离城市偏居一隅,使得整个遗址的85%都是农田,未被村庄或建筑物破坏,地上遗迹俯拾皆是,地下文化层包含丰富,可堪为东周列国都城中保存较好的一座。当前针对宜阳故城遗址已经做了一些基础性的保护工作,成立了遗址保护工作站,固定5人专职遗址保护,宜阳县有关部门已将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保护开发工作列入县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推进划定故城遗址界限、树立各类型的规划标志牌等工作。疑为韩武子陵的韩王冢得到绿化标识,封土高大,保持了较好的历史风貌。(见图2)文物部门亦对遗址的保护和利用做出了基本构想。韩都宜阳故城遗址面积较大、偏离城市,地处乡村腹地,属于村落性大遗址,这一特性一方面躲开了城市化的洪流,避免了高强度基础设施建设的扰动,另一方面却也使遗址保护面临考古工作不足、管理体制落后等诸多挑战。宜阳故城遗址虽然已经做了一些基础性的保护工作,并进行了调查和发掘,对城址的内涵也有了一些基本认识,但还比较肤浅,考古基础资料不全面,有必要组织专业人员对遗址进行更深入细致的考古调查、勘测与发掘工作,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对遗址进行成像和测绘,进一步挖掘城址文化内涵。由于经费、人力的缺乏,有时甚至连基本的保护措施也无法落到实处。2011年郑卢高速宜阳段施工时在故城遗址保护区内曾发生恶性盗墓案件,折射出遗址区工程建设前缺失文物普探和抢救性发掘、保护工作的缺失。类似高速公路建设这样的区域基础设施建设也不时沖击着故城遗址,相对于风蚀、冻融、水蚀、风化、夯土台开裂坍塌、生物破坏、冲沟发育等自然破坏因素,文物犯罪活动、现代粗放式的农业发展模式等人为因素业已成为威胁遗址安全的典型性破坏因素。
总体而言,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缺乏对遗址全面的考古发掘与深入的文化研究,遗址的考古调查和研究工作滞后于经济发展的速度,进而无法为保护利用提供依据,遗址的历史文化价值并未得到社会的广泛认识。地方政府对于大遗址保护与利用的重视程度有待提高,遗址保护与利用与当地居民生产生活的积极联系缺乏,遗址区内外的经济发展水平不高。现有的行政管理不利于故城遗址的保护利用与有效管理,相关机构的职能分配不够合理等。
三、“田园文化城市”模式及其可行性分析
当前国内大遗址保护与利用的模式,主要有建设遗址公园、设立旅游景区、建造遗址博物馆、建设遗址区城市绿地与森林公园、成立遗址历史文化农业园区、进行遗址修复与展示等,也出现了“遗址保护展示区、建设控制区和文化产业园区”为特征的保护利用新模式。{18}相关文物部门目前已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保护与利用做出了基本构想,{19}主要内容是制定保护条例、划定保护范围和建设控制地带、加强遗址保护、进行文物修护、树立标志说明、重视遗址研究、加大宣传力度、提高公众意识、合理开发展示遗址历史文化资源、综合环境治理、植树绿化、修建护栏、部分建筑复原等,并提出可根据遗址的整体情况合理布局建设观光农园、休闲体验农园和凭吊古人的陵墓园区等保护利用策略。这是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保护利用的有益探索,仍属于相对传统的限制性、点性保护利用理念,针对宜阳故城遗址这类村落型大遗址,也许无法取得预期的保护利用效果。与洛阳市区、市郊范围内的城郊型大遗址“五大都城遗址”相比,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具有自己的特点,在研究其保护利用时也应有所区别对待。
刘卫红在《田园城市视域下的汉长安城遗址保护利用模式研究》{20}中针对汉长安城遗址保护利用中存在的保护利用模式单一、统筹协调性不足、普适性不强的困境,借鉴田园城市理论,提出了“田园文化城市”模式这一大遗址保护与利用的新模式。英国城市学家、风景规划与设计师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 Howard)于19世纪末在《明日的田园城市》一书中提出了“田园城市”理论,这是一种兼有城乡优点的理想城市,周边环绕以农田和园地,把社会与城市、区域与城市规划统合在一起,其实质是城乡一体化,“用城乡一体的新社会结构形态取代城乡对立的旧社会结构形态”。{21}“田园文化城市”模式脱胎于“田园城市”理论,集遗址保护与利用、生态景观农业、休闲农业、乡村景观社区、文化生态旅游、乡村休闲旅游多位一体的综合性、创新性大遗址保护利用模式,它保留了乡村聚落和农业用地并进行“现代化”“景观化”提升,以大遗址为主体,以田园乡村景观为本底,充分保护遗址遗迹,同时发展大遗址相关文化产业,支撑大遗址区域的经济发展,以达到产业集聚、多业共生。
笔者比照韩都宜阳故城遗址与汉长安城遗址,认为“田园文化城市”模式在宜阳故城遗址的保护利用中也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作为城郊型大遗址,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偏离城市,既远离洛阳市区,据宜阳县城也有25公里,这尽管使遗址躲开了城市化的洪流,避免了高强度基础设施建设的扰动,另一方面却也使遗址保护面临考古工作不足、管理体制落后等诸多挑战。遗址尚需较为全面的考古发掘、重点区域的研究性发掘等工作,以解决一些更为具体的学术问题,并为遗址的保护和利用提供依据。当前的遗址区内,保护工作主要仍是基础性的原址保护、发掘后回填覆土保护等。此外,整个遗址区大部为现状农田,除城墙、城门、几座韩王冢外,能够呈现给世人的遗迹并不多。仅仅采用传统的保护利用模式难免水土不服。“田园文化城市”模式在依托韩都宜阳故城遗址展开的同时,又不单纯地以故城遗址作为发展的中心,这也符合目前遗址自身内涵挖掘不足,主要以保护遗址本体为主,而遗址的影响力和关注度相对不足的现状。“田园文化城市”模式下,在宜阳故城遗址保护范围内只能开展与遗址保护展示相关的核心项目,在严格规划控制下可适当发展生态、休闲农业,开展体验休闲、参观游览等活动,在宜阳故城遗址建设性控制地带在严格规划控制下可适当发展相关文化产业和旅游项目,遗址区建设性控制地带外可农副产品加工等第二产业,前提是不影响遗址区内景观风貌,对环境没有污染等。对遗址区内民居进行风貌改造,占压遗迹的应予以迁出和土地置换,可在非遗址区集中安置,建设韩都风情小镇,对接新农村建设,实现乡村社区的景观化。该模式对遗址遗迹保护利用等建设用地之外的农业用地不予征用,原生态保留下来,仅引导其调整、优化生产结构和生产方式,实现农业生态的景观化,充分利用土地资源,这也符合故城遗址位于乡村腹地,不宜全部征用土地建设遗址公园的现状。该模式致力于推进基础设施的环保化和区域旅游的生态化,强调生态环保、乡村景观,在保障机制上,提倡构建科学合理的管理体制和机制,构建完善的法律规范体系,构建科学有效的全民参与及监督体系,这些都与韩都宜阳故城遗址未来所需推进之工作相契合,与遗址区人们的生产生活质量之提升息息相关,引入全民参与及监督体系,也体现了大遗址保护利用中社区参与的重要作用。
为保障韩都我们应努力做到:1、宜阳故城遗址研究与保护、利用工作的进一步深入,应加强对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考古调查、发掘工作,为科学保护与合理利用提供重要依据。2、重视宜阳故城遗址的研究工作,展开专题性研讨,重点解决一些悬而未解的根本性问题,从学术角度提高遗址的关注度。3、做好韩都宜阳故城遗址的保护利用规划,为遗址科学保护与合理利用指明方向。4、调整充实韩都宜阳故城遗址保护工作站机构设置和职能范围,对管理人员进行业务培训。5、争取国家政策支持和地方法律法规立项,吸引资金,鼓励社会公益的增加。6、积极统筹协调好宜阳故城遗址保护与当地人民生产和生活、遗址保护与城镇化发展等矛盾问题,确保遗址区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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