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心
编者按:
王建新是一位纯粹的诗人,是重要民间诗刊《北回归线》的创办人之一,正值近年来他在诗歌上更执着与活跃之际,却不幸因病离世,让人沉痛和惋惜。因此,我们刊发他的部分作品,邀请同为“北回归线”同仁的诗评家刘翔为其作品撰文,以为纪念。
等 待
等待 是在事物出现的间隙里
一条我无法进入的甬道
它深邃而空洞
那里四处灰暗 挂滿悬念
时间畏缩着 庸懒地把着入口
时针也迟迟不肯收起栅栏
我只有静静地坐在分秒之间
去聆听甬道那头 是否有
一道破门而入的声音响起
等待是道难咽的美食
它让我在无助的饥渴中
让心口品尝到涩楚的滋味
握 手
冰冷的手从冰冷中醒来
它模仿我离逝的手掌
让我体面的露出完整的手臂
至少能做出常人—样的姿式
僵硬的手掌,没有关节
连藕断丝连的神筋也没有
我的手臂和我的手掌
一直隔岸相望
这只,手掌中的膺品
曾无数次想走进握手的行列
因为,怕被识破
也无数次逃回我的袖管
它对握手已经非常生疏
与陌生的手掌相握
往往被手掌的陌生排斥
每当夜晚,我会想起
我那双曾经手指飞扬的手掌
我凝望着这双假手
感叹,它给我带来某种尊严
致梧桐
没有一片树叶
不是被你抛弃的!
当冬天即将来临
我们生命的甬道 就已
被你关闭 我看见
一片片树叶
都在枯萎中慢慢凋敝
在命运的边界苟延残喘
在摇曵中假装快乐
我就是那片最后的落叶
此刻 从你的额头慢慢坠落
带着你冷漠的眼神
我被寒风送上飘零的归途
你心甘情愿收藏起平淡的孤寂
而我 却不愿在无数血迹未干的落叶中
寻找解脱
我知道 我的殉葬迟早可以为你
換取又一个年轮
所以 我将臣服于冬日之下
接受死亡的馈赠
我迫不及待的
在尚未冻得坚硬的大地上
慢慢腐烂
我相信 唯有化作泥土
我的灵魂才有可能
长出新芽
太阳的光线被我搓得柔软
我梳理着太阳的光线
我把它捋成一把扫帚
所有晦涩的日子,都会被我
打扫得不留痕迹
我还把光线搓成柔软的绸条
把它做成一排琵琶纽扣
缀在明亮和阴暗的对襟处
让生命的旗袍不再阴差阳错
尤其,我喜欢把光线
扎成太上老君的拂尘
让形影不离的阴影
都魂不附体
在我的手掌
光线不再直来直去
它会拐弯抹角,没有盲点
它到过的角落
都会变得窗明几净
我渴望把光线捏成一朵太阳花
把它戴在胸前
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
我依然是一抹耀眼的绿色
那一抹绿色
其实活在春天以外
其实更加难得
就像被仙人掌所握住的
那片云彩
我经历过春天
对绿色记忆犹新
记得 在我年少时
不也开满了豆蔻年华的
青葱的岁月
我常常在春天里
去弹响自己心中的小溪
让更多的绿色去庇荫
稚嫩的梦想
我的梦想 曾经
一遍遍被时代的烈日拷问
又一次次让时间干涸的喉咙
向真理去索求 滋润嗓音的甘露
让我可以去呼唤 可以去呐喊
可以有活得不再畏惧的勇气
面对暴风骤雨
我保存下一壶有尊严的水
使我的生命不再害怕枯竭
虽然 我被命运开过玩笑
代表春天的树叶 曾经
一片片从心中不停的坠落
但 我坚信那只是个玩笑
因为 尽管叶子去了他乡
但 那一抹绿色 却始终
印染在了我的内心
在我身体的各个角落牵肠挂肚
在人生的惶惑中
是杨柳的新芽最先给我提示
也是她的微笑和依偎
给了我最后的箴言
让那一抹绿色
成为我生命里最明亮的一刻
成为我萌动青春的催化剂
所有的化学反应
都呈现年轻的状态
我无时不向过往的一切 致敬
无论是挫折 还是顺利
无论是忽略 还是向往
哪怕春天遥遥无期
我依然会执着的守候
因为 那一抹绿色
是我心中逼退寒冬的
最耀眼的绿色火种
偶 遇
這是在时间的门外
一次无法预知的邂逅
是我灵魂的琴弦
被上帝无意触碰而溜出的音符
这小小的音符
飘出我的体外
她并不美妙 却不断丰满
她的羽毛长成了我另外一张脸
这张脸 没有面具的僵硬
却散发着无私的光泽
我和另一个我
在上帝的手指上不期而遇
我们在阳光下形影相随
多少年来 没有一片乌云
能够遮挡这人性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