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归居田园

雷琳熙

我想，在尝过世间百味、走过红尘迷雾之后，我该归居田园，与山水为伴，与清风相随。闲对春花秋月，一壶浊酒度尽人生。

我想，拥有一个小池塘，一幢木屋。不用很大，最好足够肥沃，可以种上池荷。

在农耕时节，亲自挽起衬衫上阵。在满池的清波里种上莲藕，涟滟的水色映出我笑脸的模样。

慵懒的时光里，屋旁的洋槐树滤过温热的阳光，金灿灿地碎了一地的流年。透过指缝看着碎碎的光线，直到眼睛流出泪来。

房子很小，有着木质的家具和米白色的窗帘，足够温馨。明亮的落地窗可以使阳光充分透进房间，在地上投下一小块光斑。细细的灰尘浸在阳光里微微浮动，暖暖地醉了整个午后。

有风的时候推开窗，阳台上的晴天娃娃低声絮语，我认真聆听着它的独白。和着风的声音，浅浅睡去。

盛夏的夜晚，搬出老式的旧竹床，摇蒲扇，听风声。满池的莲花已开了，片片荷叶溢满了花的幽香。荷塘月色，月光倾城，兴起时，信手扯一尺月华，就着花香下酒，乃是酒仙的境界。

我静静坐着，看不远处的小狗追着飞蛾撒欢，追著追着，忽地跑进了门前大片的芒花丛里，栖在芒花中的萤火虫轰然飞起，顷刻间便满天星点。美！美得小狗都呆住。然后就是坐在微凉的夜风里，数着萤火虫一只只飞回芒花里，只留下大片的芒花在月光下静静摇曳。

若是想喝上一口好茶，那得麻烦些。学《浮生六记》中的芸娘把碎茶叶在落暮前放到盛开着的荷花中。夜晚时分，荷花收起花瓣，紧紧裹住茶叶。经过一整晚花香的浸染，第二天起个绝早，拂开薄雾取回茶叶，再用水冲茶，除了茶的滋味，更有含着荷花的不俗之气。

闲来无事可以到田埂上散步，看远方的树、南飞的雁。若是下雨了，顺手折几顶荷叶，除去莲梗，便是绝好的雨衣。

天气好的日子里，约上朋友去钓鱼。钓来的鱼裹上荷叶，就地用池水煮。若运气不佳，小炒藕带也是一道美味。

等到夏日过尽，任一池荷在风中枯萎，留下一池枯荷。雨来时，坐在窗台，看茶中的水气氤氲上窗玻璃。雨点滴答打在荷叶上，洗不尽，岁月的铅华。

留几片干净的荷在家里，寂寞时候，撕碎了泡来喝。我坚信，它们拥有着自己的记忆，溶人墨绿的血脉。沉默中，我尝到了盛夏黄昏的微风、寒冬枯叶上的白霜、春季萌芽的呐喊以及金秋急雨鼓点的味道。

立冬的第一场霜，哗地染白了所有的荷，它们坚定地目视前方，一如初见时的孤绝。乌黑饱满的莲子咚咚落水，沉入河床，回到最初的故里。来年春天，便不必再播种。

泡一杯清茶，独坐木椅，窗外一池枯荷，听雨声滴答，最冷的寒冬里，也不会感到寂寞。

留得枯荷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