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震武林的“常熟套路”

陈培元

不久前的一天，北京市40多位年过六旬的武术、舞蹈武术界人士，千里迢迢来到江苏常熟，特意编排了一台节目，献给他们当年的老师、中国武术高级教练王怀。

现年76岁的王怀，20世纪80年代从北京回到常熟故乡，担任常熟市武术协会会长兼武术总教练，创造了风格独特的“常熟套路”，在省内外历次武术比赛中屡获佳绩，为常熟拿下了130多块省级以上奖牌。他是中国武协授予武术八段的武术教练。此次北京武术界人士来常熟后，常熟市民才知道他年轻时在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求学，后在北京一所中学任教，是文革后国内首家武馆——北京东城武术馆创办人之一。在北京任职的24年中，多次担任北京、全国及国际武术比赛的裁判长及总裁判长，培养了一批武坛风云人物，其中包括“功夫皇帝”李连杰。

李连杰是王怀最得意的学生，他俩之间有着一段不寻常的经历。

师从三位武术大师

王怀是江苏常熟人，1959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重竞技专业，1963年毕业后分配在北京帅府园中学任体育教员。在学校任教期间，他组建了一支很有名气的武术队，获全运会跳高冠军、奥运会跳高第5名的詹永安，破世界跳伞纪录的韩亦强等一批体坛才俊，就是从学校武术队走出去的。

1974年8月，王怀和李连杰参加全国武术大会期间留

王怀在北师大读书时，吴式太极拳的入室弟子、现代太极拳的一代宗师王培生是学校的武术教授。他不仅武艺高超和拳法精湛，而且很有理论研究，王怀最喜欢听王培生的课。大学4年，他从王培生等老师那里，系统地学习了田径、体操、球类各科专项技术及理论和中国式摔跤及国际古典式、自由式摔跤，掌握了国家规定的武术甲组套路和乙组的拳械套路，成为王培生最看重的学生。在北师大学习期间，王怀参加北京市及全国高校的武术比赛，获北京大学生运动会举重、摔跤冠、亚军，北京市运动会武术对练、刀术、棍术亚军。

983年3月，王怀（中）离开北京时，和李连杰（右）、吴彬（左）留影

1964年秋天，王怀参加北京市体育教师武术培训班学习，时任北京武术院院长、中国武术协会副主席的吴彬担任培训班教练。吴彬是中国当代“十大教练”之一，刀、枪、棍、剑样样精通，其猴拳曾获全国运动会亚军。在培训班训练中，吴彬发现王怀的踢外摆脚“有速度，腰部有劲”，开始注意王怀，并让王怀给其他教师做踢腿示范。他发现王怀精通摔跤，便向王怀学习。培训班中，吴彬纠正了王怀在长拳等方面的不足。不久，王怀参加了由吴彬组建的北京青年业余武术队，每晚在吴彬的指导下练到晚上十来点钟，使他的武术水平得到长足进步。

李秉慈是吴氏太极拳入室弟子、王培生的师兄弟，是国际国内最具声望的吴式太极宗师。1972年底，李秉慈任东城区业余体校武术教练，成立了少儿武术班，邀请王怀去协助教学少儿长拳。王怀知道李秉慈的武术造诣，一方面在少儿武术班兼课，另一方面真诚地拜李秉慈为师。在李秉慈的指导下，王怀的太极拳在原有基础上又上了一个台阶。

有话说，拳为母，拳打好了，其它刀、枪、棍、剑就比较容易学好。王怀在三位高人的指点下，加上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武功日进。王怀的特长是刀术、棍术和对练，在当时北京武术界非常有名。他教的刀术勇猛快速，动作泼辣。棍术发力饱满，梢把兼用，身棍合一。对练更是让人叫绝，惊险无比。一次他和吴彬为北京市首长表演“扁担对铁铲”对练，王怀肩扛扁担走向表演场地，吴彬冷不防用铁铲从身后铲向王怀的头部，王急转身，铁铲擦脸而过，王转身后猛地朝吴头部就是一扁担，吴急速低头，扁担在吴的头发梢上掠过。此时观众席上一片惊呼声，都以为打到头部了。他们却你来我往地对练下去，观众席上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王怀在北京东城区校尉胡同穿过一条小街时，迎面疾驶过来6辆自行车，突然其中一人顺手将他披在身上的皮茄克一把抓去。王怀一惊，立即转身快步追去，抓住了自行车后架。未想到自行车上的长发青年从袖筒里抽出一根尺余长的扁铁棍，凶猛地打了过来，王怀躲过，当歹徒再打第二下时，王怀一个“童子拜佛”接住铁棍，顺势把人掼翻在地。那歹徒瞬间关节已经脱落，痛得哇哇直叫。其余5人见状蜂拥而上，把王怀团团围住。王怀不慌不忙唰地亮出打虎势，口中喊道：“不要命的，过来！”那些人看着，哪敢上前？一个个逃之夭夭。后来，这批小流氓被当地公安部门抓住，一听到对手是王怀都呆住了，说：“我们是老虎头上拍苍蝇，搞错对象了。”

在北京任教期间，王怀数十次担任北京、全国及国际武术比赛的裁判长及总裁判长之职。不仅是文革后首家武馆——北京东城武术馆创办人之一，担任武术馆少林长拳教研组长，还是北京市武术协会副主席兼训练组长、北京东城武术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北京教育学院武术骨干教师班教练。他编写了《文娱体育全书》和《中学体育基本功动作教学》两书中的武术章节，创编了《少年初级拳》(《新体育》发表)、《军用捕俘拳》《军用匕首》(《中华武术》发表)等多套武术拳法，逐渐成长为全国著名的武术教练。

发现培养李连杰这株武术好苗

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诞生了一位武术奇才，他连续5年获得全国武术比赛全能冠军，先后夺得大小冠军50余次，多次代表国家出访巡演，还受到美国总统尼克松的接见。他在80年代初拍摄电影《少林寺》轰动全球，并引发继李小龙之后第二次全球武术热潮。以后他在20余年中拍摄了32部经典功夫作品，成为举世瞩目的国际巨星，而后又身手不凡地打进好莱坞，让全世界领略到中国武术的真功，他，就是被誉为“功夫皇帝”的李连杰。

李连杰自小喜欢武术，1969年就读于北京厂桥小学，参加北京业余体育运动学校（即北京市什刹海体校）少儿武术班学习。其时，担任总教练的吴彬邀请王怀任总教练助理，两人相互配合，精心培养这些喜爱武术的娃娃。

几期短期的武术班办下来后，决定挑选12男12女作为少儿武术重点班的学员，进行重点培养。王怀经过仔细观察，觉得李连杰个子虽然不高，但身体灵活，踢腿、步型等动作十分规范，气质、姿态、眼神都很好，就对吴彬说：“这小孩很有发展前途。”于是，7岁的李连杰顺利进入北京什刹海体校少儿重点武术班。

在重点班学习中，吴彬特别关注李连杰，常叫王怀盯住他的动作，甚至在内部测验时，两人故意压低他的得分，王怀讲评时硬挑他的毛病，对他严格要求。刻苦训练加上天资聪颖，李连杰很快脱颖而出。

1971年初，中美之间展开乒乓外交，4月的一天，美国乒乓球队抵达北京后提出要观看中国的武术，北京高层将此任务落实到北京什刹海体校。为此，吴彬、王怀领着队员们抓紧排演。排演中，李连杰的弓步冲拳动作一直不规范，冲拳时后腿移动，纠正了几次都没改掉，吴教练令他去厕所罚站。其时厕所卫生条件十分差，王怀看到李连杰站在臭气冲天的厕所里觉得不忍，走过去示意他出来，然而倔强的李连杰站着不走，王怀便过去硬是把他拉了出来，耐心开导他，给他纠正错误动作。不久，李连杰掌握了窍门，冲拳时后腿不再移动了，吴教练满意地取消了对他的惩罚。此后，李连杰对和善的王怀老师也就特别喜欢了，他的武术进步也相当快。1974年8月，11岁的李连杰由王怀教练等陪同，首次参加在西安举行的全国武术大会，一举获得少年组（自选刀术、规定拳术）冠军。

1974年11月，北京武术队成立，李连杰等北京市什刹海体育运动学校少儿武术重点班的绝大部分学员都转入其中，开始专业训练。吴彬和王怀仍然分别担任总教练和总教练助理。和李连杰一起从重点班转入北京武术队的师兄弟、师姐妹，有日后获得首届世界武术锦标赛女子刀术、棍术冠军的耿贞辉；有十二届亚运会女子全能冠军壮晖和主演影片《南北少林》的黄秋燕；有日后担任北京体育大学教练、武术学校校长兼总教练的杨玉峰；有荷兰武术队总教练张放等人。北京什刹海体校少儿武术重点班和北京武术队，是中国武术界名副其实的“黄埔军校”。

1975年，李连杰参加在昆明举办的武术表演赛，获拳术、刀术、规定拳术、规定枪术、对练五项全能冠军。紧接着参加第三届全国运动会，又获拳术、刀术、对练冠军和拳术、规定枪术亚军。1977年和1978年，李连杰分别参加在内蒙古、湘潭、长沙举办的全国武术比赛，获“男子冠军”和“个人总冠军”等殊荣。这些荣誉的取得，都是李连杰在吴彬、王怀等任教练的北京武术队期间获得的。

在长期的学习训练中，李连杰和王怀的感情日益加深。一次，李连杰上午为日本代表团进行了武术表演，下午王怀去看他时，发现他面色苍白，蜷缩在宿舍里捂着脚趾。王怀再三询问，他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脚疼”二字。王怀伸手一摸，见脚趾那里一片红肿，料定是骨折，立马推出自行车载他到积水潭医院就诊。在就诊过程中，王怀反复地要求医生：“不能有后遗症。”当时，李连杰已经名气响亮，医院里很多病友崇拜这个武学奇才，都想和他切磋武艺。李连杰不知所措，向王怀求教，王怀示意不要应战，于是李连杰就以“老师说的不能打”为托辞推脱了，安心地在医院治疗。

1980年，17岁的李连杰被邀拍摄电影《少林寺》。李连杰在片中饰武功高强的武僧觉远。电影放映后，李连杰名声雀起，众多崇拜者对李连杰的武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新闻界纷纷要求了解李连杰的情况，为此，王怀为首都20多家报刊的记者作了4个小时的报告，全面介绍李连杰习武和获全国冠军的过程。后来，不少人要求学习李连杰在电影《少林寺》中表演的拳法，希望有专门的书籍作介绍。由于间隔时间较久，李连杰和教练们都忘记了当时的动作设计，吴彬便让王怀替李连杰重新编排拳法动作，并由王怀领着李连杰现场演练，再让北京电影学院的人来拍照。拍完一百多张照片后，王怀为李连杰写前言，再连夜写动作说明。就这样，《李连杰的第一套拳》一书不久在国外发行。

为照顾家庭，王怀于1983年3月回到故乡常熟工作。离开北京时，王怀和吴彬一起，来到位于西城区厂桥的李连杰家话别。李连杰紧紧握住王怀的手深情地说：“谢谢恩师这些年来对我的帮助！”离开时，三人一起在李连杰家门口留影，依依不舍。

创造威震武坛的“常熟套路”

王怀回到常熟后，任常熟市少年体育学校副校长兼武术教练，不久担任常熟市武术协会会长兼武术总教练。他在北京帅府园中学和北京东城武术馆当教练时，就被同行们戏称为“希特勒”，要求严格，一丝不苟。回到常熟后，仍然保持严格训练的严厉风格。每教一个动作，必须让学生都做到位。他凭借自己的武术功底，设计的动作难度高，并有观赏性，创造了独具风格的“常熟套路”。

江苏省武术队总教练钱源曾经这样评价王怀编排的武术套路：前面动作的结束就是后面一个动作的开始，具有很强的连贯性。其剑术，节奏鲜明，手眼、身法协调，具有很强的艺术性。刀术勇猛泼辣、难度高。棍术单臂舞花棍速度极快，风声呼呼。对练逼真、惊险，下刀下棍擦头而过，却不伤对手，惊险而安全，技术含量高。每逢省内举办武术比赛，一些强手看到王怀带人参加，就会说：“常熟队来了，我们就麻烦了！”

“常熟套路”在省内历次武术比赛中所向披靡，威震江苏武林。他于2001年退休，在常熟的18年武术教练生涯中，训练和指导学生在省内外武术比赛中获得130多枚省级武术大赛奖牌，其中金牌30多枚。他先后获省优秀教练、省先进体育工作者等荣誉，曾获苏州市政府三等功。

1984年江苏省少儿武术比赛在南京举行，王怀带领石梅小学一年级学生李岚参赛。在集训的两个礼拜中，王怀既当教练又当爹妈。每天帮李岚梳头、洗衣服，还背着她去买小吃。在王怀悉心照料和严格训练下，李岚在比赛中获得了儿童组剑术金牌和拳术、全能两个第三名，她是常熟武术史上第一个省冠军。

在王怀众多学生中，有三个皮肤稍黑的出众女孩，人称“江南三黑”。李岚是“小黑”，个子更小的管虹是“小小黑”，曾获江苏省少儿剑、棍、对练和太极拳比赛多项冠军。“大黑”柏美，曾获江苏省少儿武术比赛长穗双剑第二名。此外，还培养出了如石菊（省赛刀术、棍术、对练、南拳冠军，全国大学生比赛双刀冠军）、潘磊（省赛棍术、刀术冠军，全国武术馆比赛全能冠军）、施翔（省赛刀术冠军）、张益（省赛太极拳冠军）、陈欢星（省赛太极拳冠军）、胡秋香（省赛剑术、太极拳冠军）等一批武术人才。

王怀退休后，继续担任常熟市武术协会主席，并应聘于常熟虞山镇少年之家，常年担任少年武术班教练，自2000年至2015年的16年间，培训了3000多人次爱好武术的青少年，为常熟市培养出诸如费珙嘉、季玮、方易卉、管志豪、卢倩漪等多名江苏省、苏州市少儿武术冠军。他在开班授课的同时，创编的“武术操”“中国功夫”“少儿太极拳”等节目频频亮相舞台。在2012年“天宏杯”首届北京国际武术文化节暨第九届北京国际武术邀请赛上，王怀指导的常熟市少年之家朝阳花武术团共获24个单项冠军和1个集体项目冠军。其中，卢倩漪一人获女子24式太极拳、42式太极剑和传统器械双剑三项冠军，《剑舞》夺得集体项目金牌。在2016年常熟“少年之家”成立50周年演出中，王怀编排了“男儿当自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海来宾说：“没想到少年之家竟然有这么高水平的武术队！”一位武术界领导说：“常熟的武术节目使人振奋，眼前发亮！”

2012年，由于年龄关系，王怀缷任常熟市武术协会主席，担任名誉主席，但他仍然活跃在武术教练的舞台上。2016年以来，王怀受聘于常熟市武术协会举办的“两仪势”武术俱乐部，任武术总教练。“两仪势”武术俱乐部开办了7个武术培训项目，王怀包揽了其中的少儿武术、少儿太极拳、亲子太极拳、防身自卫术、武术教练培训等6个项目，年届古稀的他依然是那样思想敏捷，身体矫健，出手不凡。2017年，王怀辅导的一二年级学生，参加全国中小学生武术（小学组）锦标赛，武术操、太极拳、刀术分别获第6至8名（全国有149个队参赛）。在苏州市中小学生武术（小学组）锦标赛中拿了4个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