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报道,哥伦比亚于5月31日正式成为北约“全球合作伙伴”。作为全球最大的军事集团,北约首次将势力范围扩展至南美洲,这背后究竟有何深意?据上观新闻报道,上海大学特聘教授、上海大学拉丁美洲研究中心主任江时学认为,北约希望通过进入南美洲的动作来扩大自身影响力。特别是在当前形势下,北约认为有必要加强在安全和非传统安全领域的主导能力,为了发挥更大作用,手脚也要伸得更长。还有一点也值得注意,哥伦比亚等国在地理位置上并不属于北大西洋区域,但借“全球合作伙伴”之名,可以弥补北约不能吸纳这些战略伙伴的缺陷。
与此同时,德国还默许法国占领突尼斯,扩大在非洲的殖民地,挑起法国与意大利和英国的争斗,使意大利被迫与奥匈帝国和解。
欧洲大国关系的走向,最初确实沿着俾斯麦所设计的路线前进——1881年俄国加入了德奥同盟,三国结成“三皇同盟”;1882年,意大利与德奥缔结了针对法国的三国同盟。这种外交体系,如愿以偿地孤立了法国并避免反德同盟成为现实,在客观上维持了欧洲列强间的均势和相对和平局面。
但是,俾斯麦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果。德奥同盟成为“很快布满全欧同盟之网的第一条织线”,挑起了欧洲大陆的结盟大战。这也让奉行“光辉孤立”政策的大英帝国日益感到紧张和不安。
从19世纪中叶开始,英国奉行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不结盟,孤立成为英国标准的战略符号。英国不仅借此超脱于危险复杂的欧洲事务之外,更利用这种安全环境开创了繁荣的维多利亚时代,成为世界上最富足和最强大的国家。
然而,1892年,法俄签订同盟条约,在欧洲大陆与德奥意同盟分庭抗礼,在海外殖民地的争夺中也更加咄咄逼人,对有着“日不落帝国”之称的英国形成了严重的冲击。而1899年到1902年的英布战争中,英帝国动用45万军队,花了3年时间,才击败了只有6万人的布尔军队。一些英国人敏感地意识到,英国的“光辉孤立”越来越像是“危险孤立”。
面对窘境,英国一方面开始战略收缩,承认美国的门罗主义,将美洲的霸权转让给美国;另一方面,则开始改变不结盟的原则。1902年1月,英国同将俄国视为敌人的日本签订同盟条约,宣告了英国“光辉孤立”政策的结束,从此走上大国结盟的不归路。
因为害怕与俄国的同盟关系将自己卷进与英国的战争之中,法国开始寻求与英国的接近。1904年4月,双方签订《英法协约》,在殖民地问题上达成妥协,大大地缓和了两国矛盾。与法国达成谅解之后,英国开始与俄国走近,1907年,两国签订协约,规定了彼此在中亚的势力范围。英法俄三国协约正式成立。
英国仅仅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就把原来威胁最大的两个敌人变成自己的朋友,可谓“妙手回春”。然而,抛弃“光辉孤立”政策的严重后果便是失去了战略自由与主动权。英国的加盟极大地增强了法俄同盟的力量,刺激了法国与俄国的战争野心。同时,英国的结盟加深了英德之间的战略猜疑,催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对于德国来说,德奥意同盟主要是为了抵御法国的复仇,但是为了保护新生帝国而进行的结盟,却使其他国家对德国的战略产生误解,对德国的防范和围堵日趋加重。虽然俾斯麦一度如魔术师般地将各大国玩弄于股掌之中,但这只不过是一时的神话。列强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的结盟过程虽然曲折复杂,但最终的局面却是俾斯麦最害怕的:俄国离德国而去,与英国和法国结成同盟。俾斯麦曾说:“对于一个外交家来说,最大的危险就是抱有幻想。”而他恰恰是被自己幻想出来的敌对同盟所左右,真可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回顾这段历史,欧洲列强或许都没有在欧洲大陆开战的想法,但构成两大同盟法律基础的德奥同盟条约和法俄同盟条约,都规定了“自动卷入”的义务。这也引发了一种特殊的现象:不是同盟中的强国可以限制弱国的政策,而是后者变得有恃无恐,轻易地将强国拖入一场服务于自己利益的战争。貌似强大的奥匈帝国,鲁莽地向塞尔维亚宣战,就把众多欧洲国家拉进火坑,一战就此爆发。
希特勒再走结盟之路,把人类推进灾难深渊
如果说近代欧洲国家的结盟或多或少带有集体安全意味的话,那么,法西斯国家的军事同盟完全是邪恶的怪胎,是通向战争的加速器。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团结了可能团结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孤立了法西斯势力,改变了二战发展方向。
《凡尔赛和约》对战败的德国进行了极其苛刻的惩罚,德国损失了大约14%的领土和10%的人口,还有巨额战争赔款。和约让德国各个阶层都充满了强烈的怨恨和复仇情绪——这是普法战争后德法情势的一次换位,一战后德国人的怨恨更甚于普法战争后法国人的怨恨。
尽管在一战之后头十年的时间里,魏玛共和国采取了忍让合作的外交战略,但播种下的仇恨种子却已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把强烈主张废除《凡尔赛和约》的纳粹推上了德国的领导位置。对过去敌人的强烈仇恨使纳粹失去了理性和道德良知,用上了所有可用的手段:独裁、军国主义、种族主义,当然还有军事结盟。
希特勒在《我的奋斗》中说,德国在欧洲有两个天然盟友:英国和意大利。英国外交战略的最重要传统就是均势,而一战后法国实力大增,俨然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严重威胁到了英国的利益,因此,英国与德国的结盟是有可能的。希特勒认为,德皇威廉二世的最大错误之一就是与当时的世界霸主英国为敌,因此希望在欧洲大陆内部获取生存空间,以不触犯英帝国的殖民地利益为条件,来换取英国对德国在欧洲大陆霸权的默许。然而,希特勒与英结盟的设想只不过是一厢情愿,作为《凡尔赛和约》的主要操盘手,虽然英国昏庸地对德采取了绥靖主义,但是还未愚蠢到要与希特勒谈结盟的地步。
希特勒把目光投向了意大利。作为一战中的胜利者,意大利的实际所得远远少于期望,所以和德國一样对《凡尔赛和约》充满仇恨。墨索里尼的上台将意大利的仇恨和虚荣交织混杂在一起,要重新改写欧洲政治版图,这正合希特勒之意。共同信奉法西斯主义,以及在反法方面的共同利益,让德意两国迅速靠近。
与此同时,为了在远东牵制苏联,并且分散英美的力量,纳粹德国积极寻求一战对手日本的支持,而日本也希望得到德国的帮助,以扩大在华侵略,削弱英美利益。
接下来的,便是人们熟知的结盟过程:
1936年10月25日,《德意协定》签订,宣告“柏林-罗马”轴心正式建立;一个月后,德日签订《反共产国际协定》;1937年11月6日,意大利加入《反共产国际协定》,“柏林-罗马-东京”轴心建立,法西斯侵略集团初步形成;1939年5月22日,《德意同盟友好条约》签订,双方结成军事同盟,磨刀霍霍,准备战争;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在柏林签订为期10年的《三国同盟条约》。
如果说近代欧洲国家的结盟或多或少带有集体安全意味的话,那么,法西斯国家的军事同盟就完全是邪恶的怪胎,它纯粹是称霸世界的工具,是通向战争的加速器。希特勒曾说:“缔结同盟的目的如果不包括战争,这种同盟就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我们缔结同盟是为了进行战争。”
法西斯同盟挑战人类的道德底线和基本价值观,把战争和法西斯暴政强加于各国人民,将整个人类带入了战争的深渊。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后,为抵抗和粉碎法西斯国家的野蛮侵略,人们抛开信仰和种族的差异,联合起来反抗法西斯暴政。
1942年1月1日,美英苏等26个国家在华盛顿举行会议,签署了《联合国家宣言》。宣言强调战胜共同敌人的重要性,签字国保证用自己的全部军事和经济资源与德意日法西斯国家作战,与盟国合作,不单独同敌人缔结停战协定或和约。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形成,改变了反侵略国家各自为战、力量分散的格局,团结了可能团结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孤立了法西斯侵略势力,改变了战场上的力量对比,使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形势朝着有利于反法西斯阵营的方向发展。最终,代表正义和进步的反法西斯联盟战胜了轴心国同盟,粉碎了德意日法西斯称霸世界的幻想。
北约华约对峙,其他国家寻求不结盟道路
北约与华约的武装对峙,把人们从二战后的短暂和平中拉进冷战的阴影,两大军事同盟互相以核武器进行威胁,人类胆战心惊地行走在毁灭边缘。此后,不结盟运动风起云涌
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灾难未能唤醒某些国家在军事同盟问题上的偏执。基于战时利益走到一起的反法西斯同盟,随着德意日法西斯的灭亡而迅速重新分化组合,很快形成了分别以美苏为首的两大军事同盟——北约与华约。
1949年4月4日,美、英、法、加等12个西方国家正式签署《北大西洋公约》,结成政治军事同盟,拥有统一的军事指挥体系和部队,以遏制苏联。
1955年5月5日,联邦德国重新武装,加入北约,激怒了苏联和东欧国家。1955年5月14日,苏联、民主德国、匈牙利、波兰等8国在华沙共同签署《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即《华沙条约》,结成政治军事同盟,对抗北约。
北约与华约的武装对峙,把人们从二战后的短暂和平中拉进冷战的阴影,并且状况比二战前糟糕得多,因为人类在历史上第一次面临着毁灭问题。核武器的问世改变了军事发展的曲线,改变了战争形态,但不能改变人类不同组织集团之间的利益纷争,战争并没有因为核武器的恐怖而自动消失,相反,北约与华约两大军事同盟都视核武器为重要手段,积极筹划核战争。
在核战略的指导下,北约制订了“剑与盾”战略,即以核力量為剑,以常规力量为盾,强调在与苏联的任何冲突中,一开始就无限制地使用核武器,赢得战争胜利。
针对美国和北约的核战略,苏联和华约提出了“火箭核突击”战略,认为未来任何战争,即使由常规战争开始,也会变成毁灭性核战争。一旦进行战争,苏联及其盟国将以密集的火箭核突击打击对手,将其毁灭。
两大军事同盟的战争设想把人类推进冷战的深渊,双方互相以核武器进行威胁,以相互毁灭为抵押,以赢得虚幻的胜利。为了追求在核战争中的优势,美苏两大集团疯狂进行核军备竞赛,很快双方便都拥有庞大的核武库,任何一方都有能力把人类毁灭若干次,人类胆战心惊地行走在毁灭边缘。不过,也或许正是这种“相互确保摧毁”战略,提供了一种关于大国战争前景的“水晶球”,可以帮助人们清楚看到战争升级以后的情景,才确保了美苏之间的“恐怖平衡”,避免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维持了冷战期间世界的总体和平。
如果说冷战尚有意识形态的因素在内,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争夺世界霸权的冲突,则超过了两种社会制度之间的矛盾。在两强或明或暗、或直接或间接的干预影响下,许多国家不得不选边站队,投向其中一方。
尽管如此,在两极格局下,处于两大对立集团之间的广大第三世界国家,也开始了寻求不结盟道路的努力。1955年举行的万隆会议上,与会的29个国家领导人向世界表明,不愿意卷入美国和苏联之间的冷战,将反对殖民主义、争取民族独立自主、消除贫穷和经济发展作为自己的目标。1961年9月,在南斯拉夫首都贝尔格莱德召开了第一次不结盟运动首脑会议。此后,不结盟运动风起云涌,坚持独立自主、不加入任何大国集团的不结盟政策,成为许多第三世界国家的外交选择。
美国联盟战略搅乱新世纪,应对军事同盟说声“再见”
苏联的解体被西方解读为联盟战略的胜利,北约的扩大和美日同盟的强化,却给国际社会造成更多紧张与动荡。以军事同盟为基础的安全思想,无助于国际安全,更不能营造世界持久和平。不结盟,不对抗,扩大共识,合作协商是人类走向世界和平的正途。
“人们对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担忧与日俱增”,这是美国博客网站inquisitr在马航MH17航班被击落之后的表述。尽管有点言过其实,但反映了人们对冷战后国际形势走向的担心。
苏联的解体与冷战的结束,暂时缓解了人类对毁灭的恐惧,人们强烈地渴望在新世纪保持长久的世界和平。然而,现实很快就粉碎了人们的幻想。苏联的解体被西方解读为联盟战略的胜利,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仍然把军事同盟奉为圭臬,在没有特定对手的情况下,不仅没有解散同盟,反而不断地强化和扩大同盟,随心所欲地使用武力。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政治军事同盟,北约的战略越来越具有进攻性,在二十世纪末打响了科索沃战争,进入新世纪之后,又先后介入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在利比亚战争中,北约更是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新世纪的阳光下,仍然上演着旧时代的戏码。
在欧洲,西方大力推进北约东扩。1999年3月16日,波兰、捷克、匈牙利3国正式加入北约;2004年4月2日,北约正式接纳罗马尼亚等7国为成员国;2009年4月1日,克罗地亚和阿尔巴尼亚加入北约。至此,北约成员国扩大到28个国家。
北约企图通过强制性的扩大完成对欧洲的控制,引起了俄罗斯的强烈反弹。2007年2月,普京称北约东扩对俄罗斯具有挑衅意义,美俄已经处于新冷战的边缘。2007年8月,俄罗斯恢复了中断15年之久的远程战略轰炸机例行战斗值班飞行,从此美俄之间渐行渐远。曾几何时,俄罗斯是多么强烈地渴望投入西方怀抱,但最终一切友好善意都被军事同盟的阴影所掩埋。当今乌克兰的乱局,无疑也有北约东扩造成地缘形势紧张的影子。
在亚太地区,美国构筑了一个复合式的双边联盟体系,分别建立了美日同盟、美韩同盟、美澳同盟等。在冷战结束尤其是美国宣布其战略重心东移后,美国加强了在亚太地区的军事投入,对亚太同盟的作用越来越重视,“亚洲版北约”的提法屡屡被智库乃至高官提及。这个当今世界经济发展最快、最具活力的地区,由于军事同盟的存在与强化,可谓暗潮汹涌,领土纠纷和海洋权益争端愈演愈烈,安全形势越来越紧张。
特别是,美国对日本不断“松绑”,纵容其右翼势力否认侵略历史,解禁集体自卫权、架空和平宪法,给亚太地区的和平增加了变数。两国还在各种场合不断强调要强化军事同盟关系,要使之“在确保亚太和平与繁荣方面发挥主导作用”。然而,作为冷战时期形成的双边安排,美日同盟强調的是“零和”而非“共赢”,突出的是“矛盾”而非“共识”。殊不知,这种同盟不仅将为安倍政府提供其梦寐以求的日本军力“出海”机会,还可能复苏日本冒险冲动的历史“基因”,使得安倍政府“主动攻击性”膨胀,抬升其误读误判局势的几率,妨碍地区和世界的和平与安全。
回首一个多世纪的战争,该是对军事同盟说“再见”的时候了。军事同盟是20世纪以前的历史陈迹和遗留物,军事同盟政策是旧的国际关系理论、国际政治的产物,与谋求和平与共同繁荣的时代潮流背道而驰。历史一再证明,以军事同盟为基础的安全思想,无助于保障国际安全,更不能营造世界的持久和平,反而让人类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险境之中。
1914年8月4日英德开战当晚,英国外交大臣格雷无比伤心地感叹:“灯光正在整个欧洲熄灭。我们这一辈子是看不到它再亮起来了。”总结历史,不结盟、不对抗、扩大共识、合作协商才是人类走向世界和平的正确道路。拥有核武器的军事同盟如果引发世界大战,后果将远远超过两次世界大战,不仅会让全欧洲的灯光熄灭,而且会让整个人类的灯光再也亮不起来。
( 作者系国防大学战略教研部教授,据《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