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国
榕树下,胡兵、二歪子、老铁在斗地主。
周围围了一圈子看热闹的乡亲。新婚的小媳妇玲铛也在。细长腿、高胸脯,如鹤立鸡群。
斗地主,自然要带“水”的。底线拾元,上不封顶。丢炸弹,翻倍。好家伙,轮到二歪子当地主,火力十足,一局牌下来,丢了四枚炸弹,直炸得大家怪叫连连。夸张的声音把那些要迈向会场的脚步硬生生拽了过来。
人越围越多。二歪子露出得意的笑,抖着鸡爪子般的手,将四张红色老人头揣进口袋,剩下八张小票递给二蛋:“去,买烟去。”
“操,八十块钱能买啥烟?来,大伙抽我的。”有富过来,从口袋掏出黄鹤楼,小心翼翼地撕开金黄色的塑封。二歪子边发牌边用眼角瞄了瞄有富。
有富开烟盒很特别。他不是从上口开,而是从烟屁股开,这样掏烟,手指捏着的是烟头,而不是过滤嘴。卫生、干净。围着的几个老年人啧啧称赞。没想到还有这样开烟的。好!
胡兵、老铁都常年在外面混,识得这烟的好歹。胡兵说:“富啊,发财了,这烟要一百多块钱一盒吧?”
有富满脸堆笑回应:“老叔子,哪能说发财呢,混个肚儿饱而已。这不,想回村里发展。以后,还需要大伙多照顾呢。”说完,又是散烟又是拱手。
村支书老冯也过来了。吭吭咳咳,病入膏肓的样子。他摇摇枯瘦的手,扯着嗓子说:“不斗了,不斗了,马上就要选举了,你们这样扎堆,可不能串供啊。”
有人放了个响屁,“噗”的一声,惹得大家哄然大笑。有富拍拍老冯的肩:“还有二十多分钟,难得乡亲们聚一起,让他们玩,让他们玩。”
两人一前一后,转向会场内的一拨人。
有人忍不住吐了一口痰,呸!
老铁说:“就剩下鸡巴长点时间了,不如玩大些,打底一百元,到点就结束。”胡兵眼睛转了转,盯住二歪子。
三人当中,二歪子家穷。虽说都住在市郊的城中村,一拆迁就会富得流油。可二歪子非“土著”,是外来户,只享有户口,没有土地。再加上他刚娶媳妇,手里有钱也不多。
来赌,赌的就是胆量和底气。即便有好牌,心慌也会输的。二歪子梗梗脖子,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昨晚是不是都收到红包了?”
“操,你怎么说这话。还来不?不来,就拉鸡巴倒。”胡兵、老铁同时发火。二歪子赶紧道歉:“开玩笑呢,开玩笑呢。来,不就是一点钱吗?奉陪到底。”
三人一开战,赌资十倍上翻。一局牌若丟下一二个炸弹,轻则近千,重则上万。这种豪赌扣人心弦。立马就把会场那边的一小部分人也吸引了过来。
老冯拦都拦不住。
一连四局,二歪子都输了。身上八千多块钱现金掏个净光。
第五局,二歪子当地主,顺风顺水打了个插底,手握一张大鬼,胜利在望。没想到老铁扔下一个炸弹,跟着打对子,把牌势转给胡兵。胡兵一路通杀,将大鬼彻底逼死在二歪子手中。
这一局二歪子输了八百。八百不多,可二歪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二歪子眼睛发直,气喘得也不均匀了。
有富赶紧凑上前去,手里攥着一把钞票,悄悄往二歪子口袋里塞。
“你别……”二歪子伸手拦住。
“我们是兄弟,兄弟有难,应该帮的。”有富低声说。
“不!”二歪子忽地站起来。“玲铛,把你身上的钱掏出来。”二歪子喊他媳妇。
玲铛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在意老公输了钱。听二歪子这么说,就把小包内的钱全掏给了二歪子。不多不少,正好八百。
“还斗不?”胡兵问。
二歪子看看表,说:“斗,最后一把。”
“你要输了呢?”老铁问。
“我……我要输了?”二歪子看看老铁,再望望大伙,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是输了,就让你亲一下玲铛。”不待大伙反应过来。二歪子又跟了一句:“你不早就想亲亲我媳妇吗?”
老铁脸刷地一红。但他没有否认,一脸淫邪地望着玲铛:“这话可当真?”
玲铛的俊脸腾地升起两片红云,急促得赶紧低下了头。
老冯说:“有这样赌的吗,伤风败俗。不行,搞不得。”
二歪子手一挥:“操,爷们一句话,说到做到,不放空炮。来,斗!”
这一下,围观的乡亲们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怦怦跳起来。
结果,二歪子输了。
二歪子拉着低着头的玲铛,当着众乡亲的面让老铁美美地亲了一口。
然后,有富召集大伙进会场去开选举会。没想到,连候选人都不是的二歪子高票当选村主任。
晚上,二歪子回到家,发疯似的抱住玲铛。把玲铛一肚子的话硬是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