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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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做了个梦，梦见大雪纷飞，我和小伙伴们在雪野，卧在洁白而厚实的雪里，学着春鸟鸣叫三声，一声向东 ，一声向西，一声向北，之后，静听余音，从南方返回。

冬天，牛被统一圈养在牛棚里。大雪过后，天寒地冻，牛棚的檐子上，冰琉璃垂下来一米多长，我们拿着磨棍敲打着玩耍。牛儿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安安静静地嚼食着干硬的地瓜秧。大寒过后，情形就不同了。牛儿们的哞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告诉我们，春天就要来了。

这个时候，村里开始热闹起来，屋后的一盘碾，昼夜不停地响着，婶婶、大娘们把地瓜干放在水缸里泡上一天，拿到碾上碾压。之后，回家在石磨上磨成糊糊，用瓦盆子盛了，在厨屋里支上鏊子烙煎饼。小孩子们蹲坐在鏊子旁边，将地瓜放在鏊子底下烧烤。家境好的，偶尔能从鏊子底下掏出烧熟的鸡蛋来，这是母亲的奖赏。那烤地瓜的香味，至今令人垂涎。这是家家户户办年货的序曲，也是乡村春天的序曲。

村里一位老先生，写得一手好字，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拿着墨汁瓶，挨家挨户写春联。我们跟在后面看热闹，到了吃饭的时候，主人家会端上一盘豆豉咸菜，端上一盘豆腐或者炒鸡蛋招待先生。我们也不客气，陪着一起吃。在农村，孩子们都吃百家饭，不管在谁家玩耍，到了饭点，坐下就吃。虽然都不富裕，但孩子饿不着。除夕，家家户户贴对子，那火红的春联，是乡村一道最亮丽的风景，带着美好的祈愿，和我们一起，敞开胸怀迎接春天。

春节过后，阳光就暖了，冰雪开始消融。最早发芽的是沿河的柳树，长发垂髫，睁开一串串嫩黄的眼眸，我们开始向山野河畔奔跑。不久，就有柳笛声声迎春风。

春夜喜雨，这是村庄的第一份期盼。雨后的乡村，浑身舒畅。荠菜仿佛一夜之间返青，苦菜、婆婆菜争先恐后地发出嫩芽，这是乡村第一道新鲜的菜肴。我们在田埂上、溪流边挖野菜，迎面会有春鸟歌唱着飞来，就在我们身边跳跃着、舞蹈着。

在春鸟的歌声里，我学会了吹口哨，把嘴唇尽量地伸展，之后，从嘴里悠长地吹奏出音乐，抑扬顿挫，轻柔舒缓。这旋律，仿佛含了一种通用的语素，不远处，觅食的鸟儿们会抬起头来，安静地聆听，悠闲地漫步，和我们，和春天，融为一体。

这个时候，桃花杏花含苞待放，耕牛走向田野，土地湿润而松软，开始迎接落地的种子。殷勤的农人，耕种土地，从来不需要督促。他们看季节，他们呼唤春天，他们把春天耕耘得像花朵一样芬芳美丽。

童年的春天，一直在呼唤着我，而我，也一直在呼唤着童年的春天，这是一种无法更改的乡村情结和默契，这是一种无法更改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