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反思:为何自家电影人蜂拥到中国?

迈克尔·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出现在6月29日上映的暑期热片《动物世界》中,扮演一个监督生存游戏进展的神秘恶棍;

8月上映的《大轰炸》里,“美国飞行教官”布鲁斯·威利斯(Bruce Willis)和刘烨一起与日本空军展开血战。

曾几何时,中国电影人的梦想是走出去,去好莱坞,是李小龙、成龙、吴宇森和李安们的目标——在西方得到电影工业的认可,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但现在的好莱坞名角儿们,正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正在“走出去”,连好莱坞权媒《好莱坞报道者》都专门撰文指出:中国内地蓬勃发展的票房,使得中国的电影产业能够吸引来自海外的人才:“世界正在转向另一种方式。”

道格拉斯和威利斯并不孤单。今年年初的时候,迈克尔·皮特(Michael Pitt)出现在《唐人街探案2》中,这部电影的中国本土票房换算为美元高达5.44亿。

去年暑期的票房爆款《战狼2》中则出现了弗兰克·格里罗(Frank Grillo),这位《美国队长3》里的“交叉骨”成了吴京的手下败将。

好莱坞一线明星主演一部中国制造并不是现在才开始,克里斯蒂安·贝尔(Christian Bale)之于《金陵十三钗》,马特·达蒙(Matt Damon)之于《长城》,但也仅限于大导演、大制作。而且,这两部中美合拍片,其实是我们希望在好莱坞制作的帮助下,获得更广阔的海外市场。

但是在新一轮的游戏中,影片的观影人群针对的是中国观众,挑选好莱坞明星出演的标准是他们的演技、是否适合影片本身,或者在北上广深是否有广泛的粉丝群体。

同时,中国内地日益增长的电影市场,其高涨的票房回报率,也对好莱坞明星有着巨大吸引力。

想想看,只拍过一部《滚蛋吧!肿瘤君》的韩延,却能吸引来获得两度奥斯卡(一次最佳男主角,一次最佳影片奖)、三次金球奖的迈克尔·道格拉斯主演,推动这一变化的还是市场的快速增量。

“现在,在一部电影里启用外国演员最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提高本土电影的质量。”CAA中国公司的前负责人约拿·格林伯格(Jonah Greenberg)说,而他离开这间老牌经纪公司的原因之一是,他前些日子在北京开办了自己的制片公司。

的确,目前国产电影的制作费用有着大幅增加。2015年的《唐人街探案》折合美元只有1500万的预算,3年后,出品方万达将续集的制作费用涨到了6000万美元。

而布鲁斯·威利斯和阿德里安·布罗迪出演的《大轰炸》,作为一部主旋律战争片其制作费用为6500万美元,虽然比不上特效大片上亿美元的投入,但足以支撑起一部制作精良的院线电影,包括请得起好莱坞明星出演。

在格林伯格看来,制作费用的上涨,一方面反映中国内地票房的上涨,2020年,中国即可超越北美洲成为全球第一大电影票房市场。同时,也是顺应中国观众希望国产电影能达到世界制作水准的要求。

而反观好莱坞,除去超级英雄片和少数大IP的保留预算,即便是大制片公司也更倾向于制作中小成本电影,如果再能爆出一两匹黑马,比如仍在国内延期上映的《寂静之地》这样的高投资回报比电影,那是再好不过了。

东西方电影人才的转移并不仅限于演员,使用好莱坞制作团队在国产电影里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制片人、摄影师、作曲家、视效制作、动作捕捉等等幕后工种,都有好莱坞电影人介入。

“因为中国电影的专业人士不足以满足市场需求,也不足以应对国产电影数量激增的状况。”格林伯格认为:“如果你是个中国制片人或者电影投资人,你会想要一个有经验的制作团队,或者值得信任的团队,那么你就要往其他地方看看,因为本土实在是不多。”

这一点在吴京制作《战狼2》的时候特别明显。他被介绍给漫威的台柱子导演罗素兄弟(乔·罗素和安东尼·罗素,后者是《复联3》导演),他们与吴京的工作室和背后的投资方北京文化签署了合作协议。

《大轰炸》里的“美国飞行教官”布鲁斯·威利斯

罗素导演把自己常合作的搭档介绍给了吴京,包括特技协调萨姆·哈格里夫斯(Sam Hargrave,《复联3》)、作曲家约瑟夫·特拉帕内塞(Joseph Trapanese,《马戏之王》《冲出康普顿》),都加盟了这部电影。

华谊CEO王中磊曾这样评价,“吴京的举动非常明智,他用了自己能请得起的最好的人才和专业技术人员,并把他们的才华与中国故事结合起来,这是好莱坞一直为美国电影做的事,我相信这种合作模式在中国也是正确的。”

未来几乎每一部国产的大制作中都能看到好莱坞专业人才的参与。乌尔善的《封神三部曲》据说制作费用将达到30亿人民币,折合美元4.5亿,聘请了《魔戒》系列的制作人巴里·M·奥斯本(Barrie M.Osborne)做制作顾问;

著名编剧、制作人,李安的长期合作伙伴詹姆斯·沙姆斯(James Schamus)为故事顾问;格伦·博斯维尔(Glenn Boswell,《霍比特人》《黑客帝国》)做特效指导,还有作曲、视效总监等幕后制作专业人才都来自好莱坞。

贾樟柯和他的法国摄影师埃里克·高蒂尔

即将于7月13日上映的奇幻大片《阿修罗》制作成本达到1亿美元,其幕后的好莱坞支持包括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得主恩吉拉·迪克森(Ngila Dickson);

马丁尼·赫尔南德兹(Martín Hernandez,《荒野猎人》《鸟人》)担任音响总监,以及视效总监查理·伊图里加(Charlie Iturriaga,《死侍》《速度与激情7》);

制片人安德鲁·拉扎(Andrew Lazar,《美国狙击手》)负责了在巴尔的摩的拍摄,作曲家亚伦·齐格曼(Aaron Zigman)也为此片数次飞到北京。

“一开始我真的觉得自己是匹孤独的狼,”2016年导演了成龙的《绝地逃亡》雷尼·哈林(Renny Harlin)自从4年前来到北京就再没离开过。

但是现在,在北京大街上遇到好莱坞摄影师、生产设计师或者视效总监并不稀罕。《绝地逃亡》取得了1.41亿美元票房,自此以后,这位芬兰导演就决定留在北京。他执导的《沉默的证人》即将在8月上映,张家辉、杨紫、任贤齐主演;另一部导演作品,王力宏、宋茜主演的《古剑奇谭之流月昭明》也将于今年上映,只是未定档。

其他一些国际大导演,包括《地心引力》的导演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on)也表达了对中国电影的兴趣。而资深动画人罗伯·明可夫(Rob Minkoff,《狮子王》),格兰·吉恩(Glen Keane,《人猿泰山》《魔发奇缘》)目前也在开发新的中国动画项目中。

《美队3》里的反派“交叉骨”在《战狼2》里也是反派

鉴于美国对于大片的谨慎态度和小成本惊悚类电影的热爱,以及流媒体对电影产业的冲击,哈林指出:“好莱坞的一些资深专家已经意识到,如果他们仍然想让自己的作品出现在大银幕上,中国将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不错的选择之一。”

不仅是好莱坞,欧洲也是中国电影崛起的受益者。

“中国的不计成本变得近乎疯狂——不仅对明星,对技术人员也一样,”意大利电影制片人奇斯提诺·伯通(Chistiano Bortone)说,他是欧洲和中国电影产业之间的联系人,目前是北京和柏林电影制作人协会的总经理。

伯通指出,中国正在开始像几十年前的好莱坞一样,挖掘欧洲深厚的艺术和专业电影制片人才。例如,贾樟柯今年的戛纳参赛作品《江湖儿女》首次聘请了一位法国摄影埃里克·高蒂尔(Eric Gautier)。

“毕竟,我们不要忘记,许多伟大的电影摄影师最初来自欧洲,”伯通说。“现在的中国就好像是在说,不要等到(他们)变得像好莱坞一样贵了,直接去源头找吧。”

他补充道:“这就像世界正在转向另一个方向。过去,我们向中国寻求廉价的劳动力。现在,至少在电影业,他们来到欧洲,做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