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尔木市再次出发,我们沿着G109向昆仑山进发,平整的公路如游龙一般蜿蜒在高原上。当109国道经西宁向青藏高原延伸,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青藏公路,便在中国西部的版图上诞生。青藏铁路几乎是沿着它的轨迹修建的,它们的存在被称为世界交通史上的奇迹,是名副其实的“天路”。
从格尔木市再次出发,我们沿着G109向昆仑山进发,平整的公路如游龙一般蜿蜒在高原上。当109国道经西宁向青藏高原延伸,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青藏公路,便在中国西部的版图上诞生。青藏铁路几乎是沿着它的轨迹修建的,它们的存在被称为世界交通史上的奇迹,是名副其实的“天路”。
青藏公路全长近2000公里,在川藏、新藏、滇藏和青藏4条进藏线路中,青藏公路的大部分路段海拔在4000米以上,几乎囊括了所有高寒地貌。一路行来,高原戈壁、高寒草原、皑皑雪山、高原湖泊、高原湿地,尽收眼底,美轮美奂,宛如仙境。恰如歌中所唱:“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带我们走进人间天堂。”
车行至五十七道班,转向西行,我们首先去探寻野牛沟岩画和西王母瑶池。
野牛沟位于格尔木市西南,与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仅一山之隔,昆仑河流经的野牛沟,其实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野牛沟岩画位于四道梁南坡之上,从远处望去,在一排古城墙般的青色岩石上,若隐若现地刻画着苍劲古朴的岩画。
这些岩画共有5组45幅,180个个体形象,刻有舞蹈、狩猎、出行等多种场景,以及野牛、骆驼、骏马和雄鹰等多种动物。这些岩画以简练的技法,将古代先民们所经历的生活场景,连同他们最初的欢愉、恐惧和渴望,都凿进了不朽的青石里。如今,这些岩石上的形象和情绪穿越了3000年的风霜,才最终抵达我们眼前。
“西王母瑶池”坐落于野牛沟以西的一个高原低地中。这是个海拔4300米的天然高原湖泊,东西长12公里、南北宽5公里,湖水最深处达107米。这里不仅湖水粼粼、碧绿如染,还金风送爽、瑞气蒸腾,一派远离尘世、祥和安宁的景象。
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青藏公路 供图/视觉中国
西王母本是一位真实的历史人物,是羌族西膜部落首领,此部落又被称为西王母之邦。历史上,周穆王曾与西王母在昆仑山瑶池相会。司马迁《史记·周本纪》记载:“穆王十七年,西巡狩,见西王母。”
周穆王可能是最早的“自驾游”天子。《穆天子传》记载,3000年前的周穆王驾驭着8匹骏马拉乘的马车,从洛阳出发,北上河套,再西行至西宁,登昆仑山,“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周穆王答曰:“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依依惜别之际,周穆王答应西王母3年后再来,然而这一别竟成永诀。唐人李商隐有诗云:“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激情草原 摄影/赵忠侠
在庄子笔下,西王母俨然又是一位得道真人。《庄子·大宗师》云:“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相传她拥有长生不死药,汉代刘安《淮南子·览冥训》记载:“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嬗娥窃以奔月。”嫦娥偷服了西王母送给后羿的不死药,最后奔月而去。与周穆王瑶池饮宴时,西王母曾自云:“我惟帝女。”而后,道教尊西王母为元始天尊之女,号太真西王母。后来又将之塑造为玉皇大帝的夫人——王母娘娘,成为“女仙之首”。
在中华文明史上,昆仑山是神话传说的摇篮,是道教的发源地,被尊为“万山之祖”。 摄影/陈生贵
“瑶池”的意象也因此被不断丰富,成为西王母召开蟠桃宴之所在,人神共同向往的人间仙境。在民间,因西王母瑤池藏于深山,路途艰险,高深莫测,遂成秘境。回味着遥远而美丽的历史传说,我站在瑶池祭台前,虽不见歌舞升起,不闻仙乐悠扬,但从煨过的“桑烟”痕迹看,这里是信众们时常光顾的地方。许多虔诚的道教徒,不畏艰险、不远万里而来,他们往往一抵达格尔木市,就立即雇佣向导和车辆,马不停蹄地奔向心中的圣地——西王母瑶池,朝圣寻根。
从西王母瑶池东返,我们重回G109,继续向昆仑山口进发。“横空出世莽昆仑”,平均海拔超过5000米、长达2500公里的昆仑山浩浩荡荡、气势磅礴,横贯亚洲中部,被尊称为“亚洲的脊柱”。在中华文明史上,昆仑山是神话传说的摇篮,是道教的发源地,被尊为“万山之祖”,是华夏第一神山。
昆仑山是柴达木盆地和青藏高原天然的地理分界线。两亿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随着“海西-印支”造山运动,昆仑山可可西里地区退水为陆。在人类出现的第四纪时期,由于大陆板块的相互挤压,青藏地区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崛起,并自北向南形成一道道庞大的山系,昆仑山和唐古拉山就是其产物。
在北起纳赤台、南至昆仑山口,以青藏公路为主线的格尔木昆仑山国家地质公园里,分布着众多的地质遗迹,诞生了诸多的地质奇观。2001年11月14日,在昆仑山口西发生8.1级强烈地震,刹那间山崩地裂。这一震,不仅震出千年一遇的壮观奇景,还造就了长达426公里、世界最长的地震断裂带。昆仑山口西8.1级地震遗迹,已被国际地质学界公认为研究地球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和强地震机理的天然“课堂”。
昆仑山属于多年冻土区,冻融地质现象十分普遍,冻土地貌遗迹非常多样,其中又以泥火山型冰丘最为典型。这些冰丘高数米到十几米不等。近看之下,丘顶陷落如火山口,周边有冰层镶嵌,其内多有积水,就像一盏盏盛满琼浆玉液的玉碗。冰丘下面是汩汩的潜流,一旦冰层爆裂,地下水便喷涌而出,形成数米到数十米高的喷泉。
海拔4767米的昆仑山口是通向人類最后一片净土——可可西里的重要驿站,也是通向昆仑山腹地的重要隘口。1956年6月,陈毅元帅路过青藏公路开通后的昆仑山口,眼见群山绵延,不禁感慨万千,即兴赋诗《昆仑山颂》:“峰外多峰峰不存,岭外有岭岭难寻。地大势高无险阻,到处川原一线平。目极雪线连天际,望中牛马漫逡巡……昆仑魄力何伟大,不以丘壑博盛名。驱遣江河东入海,控制五岳断山横。”
如今,这片宁静的土地已经褪去昔日荒凉,变得热闹起来。青藏公路与相距百米的青藏铁路一路相伴,蜿蜒而来,从昆仑山口穿越而过。就在这百米左右的空地里竖起很多石碑,有昆仑山口标志碑、昆仑山地质公园标志碑、可可西里国家自然保护区标志碑,还有青藏铁路建设者心愿碑、杰桑·索南达杰烈士纪念碑,等等,每个石碑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每个石碑都象征着一种精神。
在碑林后的坡地上,有一幅用白色石块垒成的百米长、五六十米宽的中国地图,在各省省会的位置竖着一块条形花岗岩石墩,分别刻着各省地名。尽管此处海拔很高、空气稀薄,高原反应强烈,但来自全国各地的旅行者仍然不辞辛苦地找寻自己家乡所在,然后拾起一块石片,认真地叠放在各自的石墩上。
在昆仑山口附近,两座相距约25公里的高峰比肩而立,西边是玉虚峰,东边是玉珠峰。虽然相隔不远、景色相仿,但玉珠峰和玉虚峰却有着截然不同之处。玉珠峰是登山者的天堂,很多人都喜欢在这里一试身手;而玉虚峰至今无人登顶,许多艰险曲折让登山者望而却步。
昆仑山自古便是我国道教圣地,相传有很多仙家居于此地。特别是玉虚峰,它不仅被奉为元始天尊的道场和道教昆仑派的主道场,是道教的“洞天福地”和“三清至尊”的升天之地,还是《封神演义》中姜子牙修道40年的地方。
玉虚峰海拔5933米,山体巍峨高耸,通身覆盖冰雪,白云缭绕山腰,宛若银装素裹的仙人昂然挺立于群峰之上。千百年来,一直有虔诚的道教信徒不畏艰险,万里迢迢来到昆仑山,朝拜玉虚峰。道书记载:“玉虚寥廓,皓月灿然,雪浪翻腾,金蟆吐耀。”月光下的玉虚峰,沉浸在寂寥、明澈的道家世界里,傲立天外,不被尘世所沾染。
玉珠峰又称可可赛极门峰,蒙古语意为“美丽而危险的少女”。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是东昆仑山脉主峰,相传是西王母的女儿玉珠公主的化身。站在昆仑山口,玉珠峰的秀美尽收眼底,它就像几个美丽的白衣少女,手挽着手安静地伫立着。玉珠峰终年积雪,云雾缭绕,冰川纵横,巍峨壮观。盛夏时节,玉珠峰仍然银装素裹,变幻莫测的冰川和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演绎出一幅幅壮美的自然景观。玉珠峰最低雪线为海拔5600米,巨大的冰舌却可以延伸到4400米,冰雪融水汇成道道冰清玉洁的溪流,形成了神秘的昆仑神泉和格尔木河。
野驴 摄影/陈生贵
黑颈鹤 摄影/陈生贵
天鹅 摄影/陈生贵
猞猁 摄影/裴竞德
玉珠峰冰川 摄影/陈生贵
马鹿 摄影/马才让加
2010年,“中国青海玉珠峰国家登山训练基地”在景色宜人的玉珠峰挂牌,这里已经成为众多运动爱好者们体验登山、学习冰雪技术的理想之地。每年6月或8月底9月初这段最佳登山时节,玉珠峰脚下的滩地上总会支起许多五彩斑斓的旅行帐篷,形成昆仑山中又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登昆仑兮四望,心飞扬兮浩荡”,品味着屈原的这段名句,我们依依惜别了昆仑山口,沿着G109直奔唐古拉山口。“唐古拉”,蒙古语意为“鹰飞不过的地方”。海拔5072米的唐古拉山口不仅是青海、西藏两省分界线,也是青藏公路的最高点,乃至世界公路的最高点。
在藏民心目中,唐古拉山神是主宰风雪雷电之神,这里终年风雪交加,号称“风雪仓库”。站在唐古拉山口极目远望,白雪覆盖的山峦耸入云天,峭壁上悬挂着千年冰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灿若琉璃。白云之间有神鹰在自由翱翔,青藏铁路如长龙一般偃卧在高原上,铁路两侧成群的野牦牛、野驴和藏羚羊旁若无人地吃草休憩。从初见火车时的惊恐奔跑,到现在的安详自在,这些高原生灵已经适应了呼啸而过的列车。
2006年7月1日,被国外媒体誉为“长城式奇迹”的青藏铁路通车。从格尔木到拉萨的这段铁路全长1142公里,其中海拔4000米以上的就有965公里,是当今世界上海拔最高、线路最长的高原冻土铁路。这条犹如吉祥“哈达”的雪域天路把西藏与青海紧紧相连,也把青藏高原与祖国内地紧紧相连。
唐古拉山车站是列车在青藏铁路“格拉段”停靠的第六站,距离格尔木市417公里,建在海拔4780米的多年冻土区上。列车在此停留时,旅客们都要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呼吸—下那稀薄而冷冽的空气。站在位置经过特别挑选的站台上,人们可以看到横跨沱沱河的大桥和长江源纪念碑,也可以眺望唐古拉山最高峰——海拔6621米的各拉丹东雪山。
风雨突然而至,让我们无法在此多作停留。回望身后的唐古拉山口已经渐渐模糊,可在心中它却又清晰起来。那些磕长头的朝圣者、路途中的骑行者、自驾游的旅行者,还有列车上的观光客,都在这空气稀薄、寂静辽阔的世界匆匆相聚,又匆匆离去,只有神灵、风雨和那些逝去的灵魂,从未远离。
黄河源头——格拉丹东雪山 摄影/贺西京
“呜……”又一趟列车驶来,在唐古拉山口短暂地停留,又很快驶离。唐古拉山车站又一次见证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在此交汇、分离,尽管一切转瞬即逝,但重要的是此刻的遇见、此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