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效春蚕吐尽丝

文 潘彩霞

“你们已经关了我18年，我要投身革命，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1919年，五四的风由北吹向南，也吹进了常州名门淑女袁晓园的闺阁，她再也坐不住了，向父母提出抗议。

她自幼就“不安分”。虽然出身书香门第，曾祖官至翰林，祖父是举人，父亲是银行家，但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在家族根深蒂固，认为读书不是女孩子的事。喜爱诗文书画的她不得不偷偷跑进弟弟们的书房旁听。没想到，这个“揩油学生”深得私塾老师赞赏，佩服之余，妹妹们也纷纷丢掉女红，加入读书的行列。

知道闺门锁不住她，父母默许了。袁晓园先到上海刘海粟创办的美术院学画画，国民政府成立后，她又来到激进的南京。应征工作时，扎实的文字功底和一手娟秀的字让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脱颖而出，成为江苏省农矿厅厅长的秘书。

袁晓园胸怀报国大志。1930年，机关工作人员高鲁被派往日内瓦任公使，她毛遂自荐，担任秘书，以期赴法留学。遭到拒绝后她仍锲而不舍，终打动高鲁，条件是费用自理。

得不到家庭的理解和资助，袁晓园卖掉所有首饰登上了远洋轮船。一群黄埔军校派往欧洲留学的学生频频来“围攻”，其中，就有江苏省政府主席叶楚伧的儿子叶南。他充当了护花使者，端茶递水，殷勤备至。

他的表白，她却拒绝了，尽管那时，她已30岁。然而她搬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痴情终于成就一段姻缘。

苦读三年，获得普鲁士大学政治经济学学士学位后，袁晓园回国，任厦门税务局副局长，成为中国第一任女税务官。

抗战爆发后，袁晓园深感所学不足以报国，再次赴法，在巴黎大学主攻国际关系学。学成回国，她给时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的宋子文写信自荐。在外交部工作半年后，她被委派驻印度加尔各答领事馆任副领事。抗日战争如火如荼，袁晓园到处奔走呼吁，动员华侨捐款。

1947年，袁晓园随夫回国，叶南任国防部二厅厅长，她也被选为中华民国国大代表。从四妹袁静那儿，她对中国共产党的施政纲领由了解到佩服。目睹国民党的倒行逆施后，夫妇二人联名写了一封公开信，痛陈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呼吁国共合作实现统一。以“附匪有据”之名，蒋介石宣布开除两人党籍并发出通缉，他们取道香港去了美国。

定居美国后，袁晓园考入联合国秘书处，成为“多能翻译”。为了让汉字成为国际通用文字，她摸索20多年，终于成功研究出“袁氏拼音方案”，被誉为“现代仓颉”。

1971年，中美关系破冰，袁晓园思乡心切，联络了40多名旅美知名人士准备访华。受到当局阻拦后，她质问当时的国务卿基辛格：“总统能去，我们是华人为什么不能去？”就这样，他们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个从美国进入中国大陆的访问团。

以促进中美文化交流为己任，袁晓园数十次奔波于两国之间。1985年，她走进美国驻华大使馆：“我是来退美国国籍的，我要做中国人。”

拂去半世纪的风尘，人生重新开始，她出资创办晓园中医院、《汉语杂志》，成立“袁晓园爱国文化基金会”，倾囊捐助公益事业。赤子情怀正如她在诗中所写：“春蚕萦绕千千缕，愿为人民吐尽丝。”

2003年，传奇女子袁晓园去世。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受她影响走上读书路的两个妹妹，四妹袁静写就了《新儿女英雄传》，影响了几代热血青年；而三妹袁行恕的女儿，正是著名作家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