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决斗仪式解读男性气质

2018-07-16 11:39戴辰羽
北方文学 2018年9期

戴辰羽

摘要:冯塔纳小说《艾菲·布里斯特》中的男主人公殷士台顿身为普鲁士贵族忠实于普鲁士贵族荣誉至上的原则,甚至不惜以牺牲家庭为代价,通过决斗仪式来维护荒谬的社会准则。本文从男性视角出发,通过对男性行为方式及心理动态的细致阐释,勾画普鲁士贵族男性形象,解读男性气质。

关键词:普鲁士贵族;决斗;男性气质

台奥多尔·冯塔纳(1819-1898)是二十世纪德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之一,被誉为德国文学史上现实主义的先驱。冯塔纳从1850年起以写作为生,其众多小说多数通过对男女恋情的描述,婚姻生活的讲述,家庭矛盾的阐述反映整个社会的道德标准对人思想认知及行为方式的影响。许多传统的道德规范虽早已不适应于现实生活,但却深入人们的骨髓,构成人的第二天性。[1]作者通过对社会的真实描写,揭露那些维护传统道德,行为荒谬的人的虚伪狭隘,更对糟粕的传统道德给予批判。

《艾菲·布里斯特》这部小说发表于1895年,是冯塔纳社会小说中最具经典的代表作之一。小说中通过对天真活泼少女艾菲和她身为普鲁士贵族的丈夫殷士台顿形象的刻画,以及对两人婚后生活的描述,展现人物各自所遵循的内在价值观,并结合贵族间的决斗仪式,揭示出贯穿整部小说的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这一主题。

一、对男性气质的阐述

男性气质研究兴起于上世纪后半期,在女性主义与性别研究的影响下,男性气质研究逐渐成为新兴的独立学科。男性气质研究以男性为视角来探讨性别问题,旨在考察男性行为、实践、价值观和判断力,并在此基础上关注和构建男性气质的形成方式与途径,着重研究男性与女性,男性之间的权力关系等问题,力图从理论上建构一个性别研究理念。男性气质是性别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能将男性气质与性别秩序及女性气质分开理解。

在不同历史时期,受到不同文化,阶级的影响,男性气质的定义与理解也不尽相同,男性气质的核心内涵在不同历史时期也呈现出相似或迥异的特点。男性气质用于描述男人所拥有的性格特质,其重点在于社会和文化对于生理性别的建构作用,着力于历史在男性身上留下的印迹,男性气质反映了男性的生存形式在不同历史语境中的动态变化,对男性气质内涵所做的历史还原呈现出人与社会之间的互动关系。男性气质也同意识形态相联系,它是人们对于男性拥有的特质所做出的价值阐释,用来解释人类的性别活动与社会的组织结构。作为男性气质理论研究的重要学者之一,康内尔强调男性气质是一种实践,是实践中的建构,共有支配性、从属性、边缘性和共谋性这四种男性气质。男性气质的形成是一种历史的,意识形态的过程,它是社会文化建构的产物。[2]

文学艺术作品中,男性气质的呈现不仅是性别身份的重要表征,而且也参与建构了新一轮的男性气质,构成男性气质再生产环节中的一部分。男性气质具体表现为文学作品中不同的男性形象,這不仅增强了文学文化批评中的性别维度,而且有助于人们理解文学作品和文化产品对于男性,女性和两性关系的再现方式,从而洞悉人的本质存在。

二、对普鲁士公约的总述

“普鲁士”是指“德意志条顿骑士团在东扩过程中移居到这块土地的德意志人及其建立的普鲁士王国”,修士精神和尚武精神在宗教骑士团的武力传教过程中形成,并在历史嬗变中成为普鲁士文化的核心。

冯塔纳对普鲁士贵族的价值观持批判态度,此外冯塔纳笔下的普鲁士贵族价值观增加了军官阶级偏执狂般推崇荣誉和秩序的顽固色彩,从而更明确地体现其虚伪和狭隘。[3]在冯塔纳时代,已日薄西山的普鲁士没落贵族因循守旧,顽固而狭隘地恪守过时的思想糟粕,对过时社会准则的顽固坚守导致众多悲剧的发生,这在冯塔纳的多部婚恋小说中得以体现。普鲁士价值观主要限定在四个方面:对社会等级观念的维护,对门当户对婚姻准则的重视,对狭隘社会准则的服从,对决斗仪式的热爱。

《艾菲·布里斯特》这部小说突出了普鲁士没落贵族的荣誉观念,“深刻地揭露了普鲁士荣克贵族社会道德的虚伪及其破产”。身为普鲁士贵族的殷士台顿牢牢的将普鲁士贵族社会准则视为自己的行动指南,致力于社会准则的维护,他是自私狭隘普鲁士贵族的典型代表。

身为凯辛县长的殷士台顿,不仅具有显赫的出身更有威望的社会地位,在门当户对被视为准则的婚姻中,殷士台顿迎娶了同样出身贵族家庭的少女艾菲。艾菲是殷士台顿年轻时情人的女儿,她天性活泼,热情好动,即便对殷士台顿的处事风格感到陌生与害怕,即便对两人存在的性格差别和年龄差距感到担忧,但艾菲面对自己将要嫁给殷士台顿这一事实并不感到犹豫,因为他出身贵族,事业有成,不仅有体面的工作,还有显赫的社会地位,这些足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在“不论谁都相配,只要这个人出身贵族,有地位”社会习俗与观念的影响下,殷士台顿凭借自己良好的出身、社会地位与名望迎娶了在年龄、性格等方面与自己有很大差异的贵族少女。

三、对丈夫身份与父亲身份的解读

对男女性别身份和家庭模式的建构反应了19世纪占据主流意识形态的市民社会的权力关系和性别话语,体现了市民社会的道德准则和价值理想。[4]19世纪的性别差异模式严格限制妇女的发展空间,在由权力政治话语影响的性别身份的建构中,女性总是处于边缘和附属地位。从传统观点来看,在家庭关系中,丈夫角色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长久以来,“对于夫妻间的分工,传统的观念认为,丈夫负责赚钱养家,而妻子则照顾孩子”。在家庭中,女性几乎没有话语权,她们不得不依赖丈夫,依赖男性获得经济上的支撑,不得不处于在婚前依赖家庭,婚后依赖丈夫的从属地位。服从家庭秩序,在家照顾孩子,照顾男人的生活起居,管理家务是女人在家庭中的职责。而男性的身份构件却建立在公共和私人相互联系的双重领域,在家,男性起主导作用,他是家庭收入的来源也是家庭中的主导者,在离开家庭以外的区域男性致力于更高社会地位的追求。

从艾菲对父母写的信中,一方面能看到艾菲对婚后生活的埋怨与不满,另一方面也透露出殷士台顿在婚姻生活中所遵循的价值观。在工作中,殷士台顿为人正派,精明能干能力突出,有自己的行为处事标准,在婚姻中,他并不因为艾菲的年轻单纯而去包容迁就她,即便当初艾菲的天真吸引了自己。他与艾菲的关系像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他并不去满足艾菲对浪漫与刺激的需求,此外,他将自己的以原则办事的工作作风带到家庭中,他在自己妻子面前也扮演着教育家的角色,希望她将来能为自己在竞选中争取得到更多的选票。两个人的家庭不像是充满温暖的避风港,而更像是一个教化艾菲的封建卫道学院。

丈夫角色的缺失以及丈夫角色的强势都不利于家庭生活的和睦,此外,父亲角色的扮演同样与子女的健康成长息息相关。在舆论世俗的压力下,殷士台顿与艾菲离婚并独自抚养女儿安妮。在艾菲病重与女儿相见时,惊讶的发现女儿已被殷士台顿教育成像他一样的臣服于社会准则,失去自我感情的封建卫道士,可见殷士台顿不仅自己坚守狭隘的普鲁士贵族价值观,而且在家庭中,在孩子的教育过程中,依然标榜该价值观。[5]

四、对决斗仪式的概述

决斗这种仪式作为一种贵族特权在普鲁士贵族中特别流行。在贵族眼里,决斗是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特权,是一种直接表现男子气概、展现莽撞果敢气魄和英勇无畏精神的写照。在冯塔纳眼中,这种不顾他人生命的决斗形式是对生命的亵渎,对人性的蔑视。

在无意中发现妻子对自己不忠之后,殷士台顿觉得自己并不埋怨艾菲,甚至仍然爱着艾菲,对她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情,此外,殷士台顿并也没有太多的懊恼与气愤,他并没有想立刻去找克拉姆巴斯报仇,借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慨与怨恨。毕竟事情已过去6年,在搬到柏林之后,艾菲已经转变,相夫教子,管理家务,读书看报,她努力将自己转变成名副其实的贵族夫人,努力去迎合殷士台顿,迎合他心中的好妻子形象,他们生活和睦,殷士台顿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殷士台顿心里的矛盾在于,一方面他承认他仍然爱着自己的妻子,舍不得亲手毁了美好的生活;但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身为普鲁士贵族,自己的名誉受到了侵害。身为普鲁士贵族一份子,荣誉至上的价值观已经深入骨髓,不能违背社会准则的操守也早已在他的思想中根深蒂固。殷士台顿觉得自己必须要维护荣誉至上的观念,用行动去捍卫自己乃至整个普鲁士贵族的荣誉。因此,尽管他没有复仇的意愿,尽管他内心不怨恨甚至不责怪艾菲,但身为一名普鲁士贵族他不得不依靠准则办事,不得不遵守社会公约。要他无法释怀的不是出于對妻子与别人偷情所产生的憎恨与嫉妒,而是思想中一直根深蒂固的荣誉至上的准则。他选择决斗的理由显而易见:

“一个人生活在社会上不仅仅是单独的个人,他是属于一个整体的,我们得时时顾虑这个整体的利益,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开它而独立存在。……但如果要想在人群中继续生活,那就必须接受某种社会教育。到了这一步,大家就习惯于按照教育人的条文评判一切,评判别人和自己。……违反了这些条文,社会就要看不起你,最后,你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直到完全受不了舆论的蔑视,用枪弹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为止。”[6]

甚至殷士台顿可笑的认为家丑不可外扬,即便朋友好心提醒他,这可能会断送以后的幸福,但荣誉至上思想已经侵入骨髓的殷士台顿只想通过决斗来维护荒谬的准则,维护自己的受到侵害的名誉。

五、结语

冯塔纳从人性的高度对普鲁士贵族价值观予以批判。在《艾菲·布里斯特》中,殷士台顿选择决斗的起因是因为艾菲偷情,对自己不忠,而促使他决斗的真正因素却是对普鲁士贵族特权和利益出于本能的维护。男人有权决定因为何事在何时何地与某人进行决斗,但女人对此却没有发言权,艾菲无力去阻止殷士台顿。殷士台顿通过决斗仪式捍卫了自己坚守的荣誉至上原则,却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在社会机制面前,殷士台顿不得不妥协。

参考文献:

[1]刘敏.冯塔纳的《艾菲·布利斯特》[J].国外文学,1995.

[2]方刚.当代西方男性气质理论概述[J].国外社会科学,2006.04.

[3]赵蕾莲.论台奥多·冯塔纳对普鲁士贵族价值观的批评—以《艾菲·布利斯特》、《泽西利亚》、《混乱与迷惘》和《施蒂娜》为例[J].德国研究,2013,04.

[4]刘颖.性别意识与叙事话语—特奥尔多·施笃姆小说研究[M].新华出版社,2015,05.

[5]大卫·切尔.家庭生活的社会学[M].彭铟旎 译,中华书局,2005.

[6]台奥多尔·冯塔纳.艾菲·布利斯特[M].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

[7]胡清韵.浅谈《艾菲·布利斯特》中艾菲的人生悲剧[J].外国文学,2013,07.

[8]刘岩.男性气质[J].外国文学,2014,07.

(作者单位:大连外国语大学德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