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梦
为了进行医学研究,人类会在动物身上试验新研发的药物或最新型的手术。看到被关着的小猫小狗和等待被开颅的猴子,爱心人士和動物保护组织提出抗议:动物实验太过残忍而且是非必要的。但另一方面,科学家又用数据证明了动物实验对于治疗人类某些疑难杂症的必要性和重大贡献。关于动物实验的争论究竟孰是孰非?这是我们整个社会都在面临的良心考验。
2015年,欧洲百万余民众签名上书至欧盟委员会,要求彻底废除动物实验。为此,欧盟委员会承诺将严格管控动物实验,动物实验仅在没有其他任何可替代实验对象的情况下才准予实施,任何从事动物实验的机构都需要获得专门的许可证,参与动物实验的研究人员也都必须获得相应资格,并要求在动物身上实验的每一道程序都必须记录在册。
但归根结底,欧盟还是没有同意民众关于废除动物实验的请求。这其中有一些现实因素的考量,因为就当前的医学研究而言,动物实验实在是不可或缺的。它可以增进科学家对大脑、神经系统等复杂部位疾病的了解,测试新研发的抗生素、血清等药物成分是否对人体安全有效,还可以检测新开发的医疗技术的疗效。
对于民众废除动物实验的要求,一些科研工作者也表示他们并不赞同,因为事实上,大部分实验对动物造成的痛苦,只不过来自用针管注射时的短暂痛觉,除此之外,动物并不会有任何其他的不适。相比实验本身对动物造成的痛苦,可能被关在实验室的库房给动物带来的痛苦,反而还要更多一些。
面对来自动物保护人士的压力,动物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们也无奈表示:没有人喜欢用动物来做实验,这都是不得已的选择。荷兰内梅亨大学动物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声称:“科学研究就是要找到侵入性最低、在伦理上最容易被接受的选择。作为专业人士,我们也会从物种等级角度去考虑实验的对象,能用虫子做的实验,我们就不会用老鼠,能用老鼠,我们就不会用兔子。只要能用任何其它动物替代,我们就不会用灵长类动物。”
事实也是如此,猴子、小狗和小猫这几种最能激发人们同情心的动物,在英国登记在册的动物实验中所占比例不超过0.5%,其中猴子仅占到了0.12%。超过66%的动物“实验品”都是老鼠,这种平时人人喊打的动物,只有在动物实验中才会成为人们同情的对象。
科研人员还介绍,在过去没有计算机技术的情况下,所有新药物的成分都需要经过动物实验来证明其安全性,而如今在计算机技术的帮助下,一些非必要的动物实验已经减少了很多。比如,开发一种新药大概需要确定50万种新成分的效用,但通过电脑分析大量现有的实验数据,排除其中已证明安全或不适用的成分,就可以将需要检测的成分降低至5万种。再经过某些细菌和哺乳动物细胞测试,待检测的成分最后可降低至25种,直到这一阶段,才有进行动物实验的需要。科研人员一般会选用啮齿类动物来进行药物安全性测试,除非法律明确规定该类药物必须在更大型的哺乳类动物身上测试,而这里所谓的“更大型的哺乳类动物:通常是指狗、猪和猴子。
由于和人脑的构造相似,猴脑一直以来都是科学家们重点研究的对象。他们会通过开颅手术在猴子大脑中植入电极,以此来监测猴子在学习、记忆及其他状态下的脑部活动情况;还会使用某些药物来刺激猴子的大脑,观察药物会引发它们做出何种反应:在研究需要的情况下,他们还有可能切除猴子一部分的大脑,并电击它们。
以上种种行为,在动物保护组织看来,都是极为残忍而且不可接受的。但在很多科学家看来,这些动物并没有白白牺牲,它们虽然承受了一定的痛苦,却让更多的人类得以好好地活了下来,它们的牺牲换来的是人类生命的延续,因此是有价值、有意义的。
例如,有种叫做“深度脑部刺激”的医疗技术,就是先在猴子脑部试验成功后,才被运用于治疗帕金森综合症患者的。这项技术通过在患者脑部受病症干扰部位植入电极,并在其锁骨附近皮下植入微型发电设备,将二者连接后发出微弱电流,以此来减轻患者的震颤症状,并帮助患者脑部恢复对四肢的控制力。据接受过该手术的帕金森患者介绍,他在手术前过得相当痛苦,既无法走路,也无法说话,病症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手术后,他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和走路了,甚至还能做一些不太激烈的运动,这时的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到底是让猴子免受痛苦,还是让帕金森患者恢复正常的生活?动物和人,究竟谁的生命更加宝贵一些?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如果受病痛折磨的是我们身边的朋友和家人,相信大多数人应该还是会选择后者。
近几十年来,实验室动物比如最常见的小白鼠,就一直生活在一个小塑料盒那么大的逼仄环境中,有时一个塑料盒中还会装好几个它的同伴,但没有任何可供小白鼠玩耍的物件。这其中的原因是科学家认为,变量数量越少,实验的精度也就越高。其实,小白鼠的命运并非一开始就如此悲惨,早在19世纪中期,科学家们刚开始培育实验用小白鼠时,最初设计的笼子还带有旋转轮,可供它们在里面跑步玩耍。到了20世纪60年代,为了对小白鼠进行标准化护理,同时限制实验的变量数目,才开始大量使用小型、廉价、单调的笼子来装小白鼠。当时的科学界普遍认为,只要实验动物没有明显的病痛,它们的生存环境和自然习性也就无需被顾及。
不过,美国斯坦福大学的行为科学家约瑟夫.加纳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实验动物的生存环境越差,实验的效果也就越不理想。就拿实验室小白鼠生活的塑料盒来说,空间就要比它们在自然界的居住环境小得多,小到有的小白鼠甚至不能在里面站直,实验室的通风环境也不理想,刺眼的荧光灯不分昼夜地开着,这些都对小白鼠造成了生理上的伤害,使小白鼠开始变得肥胖,免疫系统也越来越脆弱,而这些都发生在科学家用它们进行实验之前。
不仅如此,心理学家唐纳德.赫伯也发现,在自由环境下生长的小白鼠要比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学习能力更强。而同样是在实验室里的两只小白鼠,被提供了木屑和旋转迷宫作为玩具的小白鼠,要比在塑料盒中的小白鼠大脑感知区域发育得更大一些。
随着“压力会广泛影响实验动物的生理和行为”这一观点被更多的证据证实,美国率先开始调整了实验室规范。例如,在《美国动物福利法》修正案中,要求实验室关注实验动物的心理健康,给予它们更大的空间、更多的玩具和玩伴。欧洲在相应的规范中也声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实验室中所有的物种都应该以适应其自然习性的方式安置。
现如今,在法规的保护下实验用的猴子都来自于专业的饲养中心。这些现代化的饲养中心会为猴子们创造仿真的自然环境,甚至提供玩具、树木、秋千供它们玩耍攀爬,伙食则是研究人员们精心搭配的混合谷类和水煮蛋,还有消化饼干和各种水果作为零食。实验室小白鼠在需要被转移时,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通过被人抓住尾巴吊起来这种会对它们造成巨大压力的方式,而是通过一根管道直接从笼子转移到其他地方。实验室鱼类生活的水族馆中,也会布置上各种人工绿植、塑料隧道和彩色弹珠,这些弹珠可以让它们联想到湖底或溪流,因此得到放松,从而更好地为人类疾病模型的研究服务。
尽管社会爱心人士和动物保护组织仍在不断抗议,但就现阶段而言,要完全停止动物实验并不现实。动物实验一旦被停止,当前很多的科学研究也将无法进行,新药物的研发也会陷入困境。虽然也有科学家提出,可以尝试用人体组织样本进行实验,还有很多非动物实验研究机构正致力于减少实验中使用动物,尽可能地降低动物在实验中受到的痛苦,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每年死于科学实验的动物数量,和被当作食物吃掉的动物数量相比,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因此,就目前来看,较为实际的做法还是尽可能地改善實验动物的生存环境,继续探索如何才能让实验动物生活得更放松、更快乐,无论是为了科学研究,还是为了动物本身。诚如加纳教授所言:“到底是我们亏欠了这些生灵,它们把一切都奉献给人类,所以我们理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它们提供更好的生活。”
[译自西班牙《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