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哨声

文 冯磊

1944年7月，在著名的诺曼底登陆期间，德军对法国康城展开了疯狂地进攻，战争非常惨烈，英法联军死伤累累。

一个阴郁的雨天，有位名叫杰克的英国士兵感时伤怀。在战斗的间隙，他拿出喇叭想要吹一支曲子（类似的浪漫场景，在电影《血战台儿庄》里也曾出现过）。这时候，有指挥官示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根据经验判断，对面有个德军狙击手在活动，正在寻找猎杀的目标。

杰克并没有因为上司的警告而停止自己的吹奏。直觉告诉他，在这漆黑的雨夜，那个端着狙击枪寻找猎物的对手也应该像自己一样孤单与害怕。

于是，杰克吹了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

第二天，在不远处的海滩，一群德军俘虏被集中起来准备送往英国。其中，有个德军俘虏不停地在寻找昨天夜里吹喇叭的人。找到杰克以后，那个德国士兵搂着他的肩膀大哭起来。他说：“这支曲子让我想起了远在家乡的未婚妻，我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因为这，这个德国狙击手昨天晚上无法开枪（这场景，与楚汉相争时四面楚歌的故事是何等相似）。

面对听故事的人，杰克后来回忆说，在那个乏味的雨夜，他所面对的并非一个敌人、一个狙击手，而是一个内心孤寂，思念家乡和亲人的小伙子！——是音乐让屠杀者放低了枪口，还给了内心狂躁者柔软与安宁。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这样一个镜头：在广场上放风的囚犯们突然听到大喇叭里传来了二重唱的女声，瞬间所有的犯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向监狱的制高点——那个高挑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望去：美妙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些因种种原因犯下罪行而被囚禁、被惩罚的囚徒，因为一曲美妙的音乐而找到了共同点。几乎是在一瞬间，大批的狠角儿突然变成了谦谦君子。他们要么双手叉腰，要么把一只手放在裤兜里，转身或者正面仰视，面带微笑，集体完成了对一只铁皮喇叭的注目礼。

因为那两名女性歌手的演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眼中放射出了异样的光芒。——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对于音乐对于闻名世界的向往之情！这是一种饥渴的表情，就像是在寒冷北方囚禁了一个冬天的鸟儿，所表现出的对温暖南国的极度渴望；又像是一片冰封的湖面，因为一阵风的吹拂渐渐化开了坚冰。

那些被格式化了的内心，因为一支曲子而被集体唤醒，表现出了柔软的一面。

——囚禁、战争、疾病以及其他人类社会的种种苦难，对人的控制都是有限的。没有什么能永久禁锢住春天，一旦有了第一声鸟儿的清啼，希望的早晨就会到来。

这部片子中，我最喜欢的还是黑人瑞德。在每个突发事件中，瑞德都始终以一个智者的面目出现。很久以后，当这个相貌厚实的黑人谈到自己在监狱广场上听到歌声的那一幕，他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两个意大利娘们儿在唱些什么。其实，我也不想知道。有些东西还是留着不说为妙。我想，她们是在唱一些非常美妙动人的故事，美妙得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美妙得让你心痛。”

智者瑞德的一席话，让无数观影人久久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