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在文工团的日子

2018-07-14 04:59
妇女生活 2018年7期
关键词:王莉刘峰文工团

“我们俩拍个文工团的电影吧!你我都是文工团的,我现在特别怀念那段生活。”2014年,冯小刚对严歌苓说。小说《芳华》,因这句话而成。

严歌苓在美国学习写作时,有位教授总是用一句话问大家:“世界上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小说了,你凭什么认定你写的那本有理由出版?”“《芳华》诞生的理由是什么?对两位战友的怀念,对他们的行为进行诠释。”严歌苓如是说。

从舞蹈演员到作家

小时候,严歌苓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可以跳独舞的舞蹈演员。1970年,刚满12岁的她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成都军区后勤部文工团,成为那拨文艺兵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入伍3年后,15岁那年,严歌苓爱上了一位年轻的军官,谈了一场纸上恋爱——因为她常常给这位军官写情书。两人打照面时,她会故意摸摸军装上衣的第二颗纽扣,示意他回宿舍收情书。这位收了严歌苓160多封情书的军官,不久遇到一个年纪更大、更成熟的女人,就把信统统给她看了,甚至向上级检举了严歌苓。

这次不小的波折并没有改变严歌苓的人生。“让我的人生发生巨大转变的,是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严歌苓说。21岁的她觉得跳舞已有点吃力,得知前方战地记者严重缺乏,就主动报了名。那时的她,有股初生牛犊的劲儿,“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虽然随身带着一把五四式手枪,但她打靶从来都挨不着靶心,那把枪就是带着吓唬人的。

严歌苓采访的第一站是一家野战医院。到医院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看到了从前线抬下来的1000多名伤员。“他们特别年轻,很多没有胳膊没有腿。屋子里有很浓郁的血腥味,这时候我才知道,疼痛,是有气味的。”

严歌苓明白了,战争不只是激荡人心的英雄主义,也关乎年轻生命的完整与残缺。这些壮烈和悲痛,无法用舞蹈表达,只能用笔。在前线发表一些文章后,她彻底改了行,成为一名军旅作家。

靠逻辑和想象力写小说

小说《芳华》中女主人公何小曼的原型,是严歌苓在文工团的战友王莉(化名)。书中很多故事曾真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王莉刚到新兵连时,从不脱军帽,把头发捂得很严实。每天起床号一响,她就把军帽戴好;熄灯后,才把军帽摘下来,没人见过她不戴帽子的模样。于是有人起哄:“王莉肯定是个瘌痢头。”

为了证实这件事,同宿舍的几名女兵一商量,想出一个法子:一吹起床号,我们就拉灯。结果,她们发现王莉头发特别浓密,几乎是三个人的发量,这让她感到难为情。女兵们发现王莉性情软弱,便什么事情都找她的别扭。

没过几年,王莉在文工团犯了错误,被下放到野战医院。后来女兵们听说她在前线救了一个受伤的战士,新闻报道里说她是“战地天使”,无数人开始关注她、关心她。又過了几年,女兵们却听说王莉疯了,被送到了重庆歌乐山精神病医院。

为什么王莉的命运会是这样?严歌苓并不了解其中原委。在小说中,她借着医生的口,对何小曼的精神崩溃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因为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关爱她、尊重她,忽然间太多的关爱与尊重把她给毁了。就像冬天放在室外冻太久的大白菜,猛地移进温暖的室内,就坏了。”

在真实与虚构之间,严歌苓靠逻辑和想象力把这些故事连了起来。

好作家要有同情心

一个好的作家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点?

“应该有天分,读过很多书,应该多听别人的故事,应该有同情心。”严歌苓这样回答。

在小说《芳华》的最后,时代的巨变并没有改变文工团战友们的本色,也没有阻断他们的情谊。他们越来越明白善良的重要性,也更加懂得相互珍惜。

小说里,刘峰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失去了右臂,复员后到海南靠倒卖旧书过活,穷困潦倒。故事的最后,他患了肠癌,为了方便治病,借住在何小曼家。他见何小曼的家门钥匙、自行车钥匙常不知所踪,就花了一个月时间做了一个存放钥匙的木头挂箱,还特意在上面雕了花鸟,涂了红漆;在病危之前,他还把何小曼大衣柜里的撑竿给换了,因为原先的太细,多挂几件衣服就压弯了;他还把浴室里一块松动的地砖重新砌平,免得以后何小曼一个人在家会被绊倒。

得病后的刘峰总想躲着熟人,可郝淑雯和萧穗子两人从北京一路奔到海南,千方百计找到他。临走时,萧穗子偷偷把一个信封塞到那个红漆挂箱里,信封里装着厚厚一沓钱,是给刘峰治病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它。”法国文学家罗曼·罗兰的这句话,常被人们当作“心灵鸡汤”。倒是在读完严歌苓的小说之后,它自然地蹦了出来,教人深悟其味。

(摘自2018年第1期《环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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