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尝百味知荞苦 为有群书守我贫

□李 建

郑福田

采访郑福田时，看到他的书桌上放着一本他著的《中国古代思想家赞述》。粗粗翻了一下，这本书赞述的思想家共有53位，起于孔丘，讫于戴震，疏通文字，陈说义理，旁征博引，令人心折。

我们的话题，就从这本书开始。

“为什么要写这本书？”“这和我一直崇尚并秉持知识分子的风骨有着直接关系。我们的时代呼唤着中国古典知识分子优良传统的回归”，郑福田说，“时代需要一大批这样的知识分子：在学问上，他们应该是站在前沿的，应该有着过人的禀赋，在哪个领域工作，便在哪里营造出一片绿色；在文化修养上，他们应该更博通一些，应该有着丰厚的传统文化内蕴，同时又能与现实结合；在思想与行动上，他们应该是知行合一，重道义，敢担当，关键时刻，能够公而忘私，国而忘家，挺身而出，奋不顾身”。

这段话何尝不是“夫子自道”？郑福田本人就是个爱书成痴的知识分子，秉承着古典知识分子善于观照自己、“三省吾身”的精神，坚守着从古代传承下来的士人风骨。“尽尝百味知荞苦，为有群书守我贫”，这句他写的诗，何尝不是他的自身写照？

守住“半亩方塘”

郑福田的“头衔”很多，全国政协委员、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民进内蒙古区委会主委、内蒙古自治区党外知识分子联谊会会长、内蒙古师范大学副校长……但他始终不忘，他是一个学人。数十年来，他秉持“板凳需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的治学精神。他说：“真正的学术研究只求真不媚俗，立身于喧哗与骚动却从容且担当。上溯到中国历史上扬名立万的大学者，从司马迁到谈迁、徐霞客、李时珍……哪一个不是先沉潜了数十年才成就一家之言？”

自1978年在辽宁大学中文系就读中国语言文学专业以来， 郑福田就在古典文学的领域深耕细作，取得了诸多在学术界引起广泛影响的成果。范曾先生形容他：“一伟然壮士，凛凛然有虎贲烈士之态。”这体现在他的学术成果中，就是有种“大”的力量。他的学术研究视野开阔，善于捕捉重大的话题，善于从大处着眼，善于小中见大，化微为著。他尤其善于抓取意象，即研究客体中反复出现的那些最能表现本质的典型语汇。比如，他用“一江春水向东流”概括李煜词真率、敏锐、大负荷的情感特征；他用“弦上黄莺语”来描述韦庄词情意明显、内容真挚、意象清疏、表述率直的风格；他以“画屏金鹤鸽”为切入点探讨温庭筠词风……这些意象的选取事实上是一种主客观的契合，凝聚着才情、学力和悟性，令人耳目一新。

作为颇负盛名的诗人，郑福田致力于“以诗写心”。《三益斋吟草》这本书收录了他创作的旧体诗词七百二十首，分作“草原风怀”“中华心印”“乡国关情”“节候怡人”“浮生文韵”“物我欣然”“学海诗航”七个章节，每个章节按体裁排列，依次是七律、五律、七绝、五绝、七古、五古、词。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研究员王学泰说：“我读郑先生的作品，感受最深的是他对传统诗词语言的熟练运用。他能够用这些处理自己要写的各种题材。这是一般受新式教育而又热爱旧体诗词创作的当代人很难完成的。”

全国政协委员、上海市作协副主席赵丽宏和他认识十多年，相知莫逆。“福田从小便选择做一个读书人，在灰暗喧嚣的年代，历尽艰辛，从浩瀚的书海中感受中华文化的魅力，并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之路。我从他写的旧体诗词和文赋中认识了他的学养和才华。他能随心所欲驾驭古文，写诗作赋，谈人生，论时事，说历史。他的文字古雅，却神采飞动，灵气飘逸，绝不陈旧古板，抒写的是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见解和感情。”赵丽宏如是说。

守住精神家园

在郑福田身上，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时不我待的责任感和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起“士不可以不弘毅”这句话。近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传播弘扬和保护少数民族文化。他觉得，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几千年来，少数民族创造了丰富多彩的文化。这不仅成为各民族赖以绵延发展、增加凝聚力的纽带，也成为维系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基础以及联系世界的桥梁。传播弘扬和保护少数民族文化，就是延续我们的文化血脉，守护我们的精神家园。恭逢盛世，忝列知识分子一员，我愿意为这项伟大的事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郑福田告诉记者。

如何守住精神家园？在郑福田看来，这至少应该包括以下内容：一是要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高扬时代精神，提高文明素质，建设好、守护好少数民族的具有时代特色的精神风貌；二是要发现、发明、整理、保护好少数民族光辉灿烂的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悉心守护好、弘扬好其中蕴含着的民族的精神血脉、文明光华，使之传衍绵延，永不泽斩；三是要提高文化自觉，把这精神血脉、文明光华与少数民族具有时代特色的精神风貌相合相融，并始终与社会发展、民生福祉相合相融，与时俱进。

为了“建设好、守护好少数民族的具有时代特色的精神风貌”，郑福田一直为保护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鼓与呼。从衰草返青的暮春到瓜果丰硕的金秋，从西部“塞柳当风拂面勤”的阿拉善到东部“托雪松枝更媚柔”的兴安盟，他一次次来到草原深处，深入调研少数民族非遗保护。在深入调研和长期研究的基础上，他在全国政协第42次双周协商座谈会上有针对性地提出三条建议：强化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文化自觉，吸取当年敦煌在国内、敦煌学重心在国外的教训，在民族地区非遗等领域建造根基，确立基础，奠定权威性；民族地区申报非遗项目时，应考虑到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和心理期待；对待“捆绑式”非遗申报的项目，要强调其所反映的整体民族文化特点。条条建议直指问题、直击要害，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

为了“发现、发明、整理、保护少数民族光辉灿烂的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作为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郑福田一直在研究如何充分发挥政协作用，做有利于文化发展和民族繁荣的事情，为文化事业鼓与呼。

在他的推动下，内蒙古自治区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连续三年所选的专题协商会议题涉及的都是文化方面的问题：元上都、蒙古族源、辽代上京城和祖陵遗址的保护管理及研究利用。“我们力图摸索探讨如何依托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梳理阐释以历史文化遗迹为基础、具有草原特色的历史文化体系，从而为形成保护草原历史文化资源和开发草原历史文化资源并举、推进文化旅游大区建设的格局助力。”郑福田说。

谈及这三项课题的情况，郑福田如数家珍：

辽王朝是我国历史上北方民族契丹族建立起来的王朝，在广大的北方草原上持续了218年，创造了辉煌的辽文化。“如今，契丹族虽然消亡了，但他们创造的文明在我国北方这片广袤大地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是华夏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辽上京城遗址的存在，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大融合的实证。“辽朝上京存续了二百余年，所以它所积淀的文化在北方草原中成为独具特色的一道光焰，在当时的环境下，足以令世人向往和迷恋。广阔的东北亚草原地带出现这么宏伟的城市，其本身就是中华文化强大的标志，同时也是北方民族发展中华文化的又一见证。”

以辽上京遗址为代表的辽文化是具有世界性影响的民族历史文化，是整个中华民族大家庭文化自信力、民族自豪感的源泉。“深入挖掘，大力弘扬，充分利用，对于培植我们自我肯定的精神和在此精神基础上的自强自觉向上奋发有所作为之气象，都是非常重要的。”

……

“下一步，应争取在遵循宣传规律、把握宣传尺度的前提下，将加强国际交流与宣传推广活动有机结合起来，不断提升辽上京和祖陵遗址文化研究的知名度和影响力；争取以国家‘一带一路’和自治区‘草原丝绸之路’建设为契机，进一步加强国际文化交流合作，推进草原文化建设，打造文化大区、文化强区。”郑福田说。

为了“把这精神血脉、文明光华与少数民族具有时代特色的精神风貌相合相融，并始终与社会发展、民生福祉相合相融，与时俱进”，郑福田成为了内蒙古旅游的代言人，不遗余力地推荐着内蒙古旅游。

“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是产业转方式、调结构的优先方向，也是促进消费升级的关键所在。我一直致力于研究推介文化旅游的地理标志，从而推动我区文化旅游事业发展。”内蒙古自治区成立了文化传播力建设研究基地，郑福田担任首席专家。“只要把山水的文化‘记忆’挖掘出来，呈现出或普通或卓异的形态特征，一定会带动起旅游热，让内蒙古人民得到实惠。”

“四季都是景，处处都是情。”这是郑福田对内蒙古的“推介词”。“内蒙古的历史文化非常厚重。在历史长河中，内蒙古正好位于草原文明和农耕文明的交汇处，文化也呈现多样性。红山文化正准备申遗，大窑文化、萨拉乌苏文化等遗产非常丰富。内蒙古民俗风情也很好，西部靠近甘肃、宁夏等省区，东部靠近黑龙江、吉林和辽宁等省区，饮食、风俗上与这些地区相互影响很大。可以说，各种文化在这里荟萃，这是内蒙古的优势，是独特的文化地标，散点在大地上，连起来就成为草原上一串串明珠。”

守住赤子情怀

郑福田经常说自己“说话声音高，易感发，往往有所谓激昂慷慨的风格”。在熟悉他的人看来，这也正是他始终不失赤子情怀的表现。

“我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原昭乌达盟翁牛特旗广德公乡四道沟大队三道沟东队，干过农活，教过小学，当过大学教师，除了上大学四年短暂地离开内蒙古外，其余的时间我都在这工作生活，对这片土地感情很深。”去年感恩节期间，他写了一组《无限乡情》的诗词，抒发对故乡的感情。其中有一首《浣溪沙》：“景物故园萦梦魂，开天雷电雨倾盆。石门过水是龙门。瀑布来携何处土，凉风吹带旧家痕。云排鳞彩向黄昏。”而写词缘由，是因为“故乡久旱不雨，心实忧之。昨夜忽梦大雨倾盆。水过故乡村畔石门俗称石簸箕者”。

这种赤子情怀，不仅是对故乡和父老乡亲的爱恋，更是对祖国和人民的深沉大爱。“鲁迅先生说得好：‘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一直带着感恩的心履行政协委员的职责，‘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郑福田说。

他关注孩子的减负问题。“背负着沉重的课业负担，中小学生起得最早，和环卫工人一样披星戴月。”2017年3月4日下午，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参加民进、农工党、九三学社界别联组讨论时，郑福田在发言中提出端正地方政府教育政绩观、教育行政部门和学校教育质量观等三条建议。他说：“减负是老生常谈，老生常谈也要谈。好的基础教育是幸福人生的开端。我们负有责任使命，应该共同努力，下大力气夯实这一基础。”拳拳深情，溢于言表。

他关注现代职业农民的培养问题。虽然他说“鄙人一介农夫，言之由衷。然而培养新农人、建设新农村，力所不及，智所不能”，但他仍然屡屡在不同场合大声鼓呼。他建议，创新机制，开展本土化现代职业农民培养工程，量身定做，制定专业化现代职业农民教学方案。示范引领，助推精英化新型职业农民创业创新。

……

“作为知识分子的一员，我一定认真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积极投身创新发展实践，与中国共产党同心同德，同心同向，同心同行，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和所负责的领域恪尽职守，扎实工作，积极进取，创造辉煌，以报效于国家和人民。”郑福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