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眉语
自从在一次诗会结识了小海老师,不禁对他的文字产生了兴趣,其人其诗都是我喜欢的样子。越是深入小海的文字,我越敬畏这些充满质感而厚重的文字,深深迷恋文字背后的诗意和词语之间的魔力。
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种机缘,于我,于诗歌都是一种荣幸。小海老师资历深,文采斐然,理论功底厚,但丝毫感觉不到成名诗人的那种深不可测抑或高不可攀。
小海老师15岁写诗成名,被誉为天才诗人。从1980年起在海内外报刊发表千余首诗,各类奖项数不胜数。即便如此,在当今热热闹闹的文学论坛和各大报纸刊物上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正如2013年他在张后访谈诗人中国系列之小海访谈录一文中所言,请恕我摘录其中一段:“很多的场合,很难看到我的身影还有一个客观原因可能是因为我不在大城市生活,许多的时候‘不在场,我也不太相信‘场的作用。可能还有一点,就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先于自己的行为、言论而被人接受和知道。其实,要是你足够自信,连同这样的想法都不必有。我记得陈敬容先生在我孩子的时候就在来信中告诫我:要让自己的作品和文坛有点距离感。作品如果能放若干年再拿出手更好,等等。真的要像敬容先生说的那样也不容易做到。近几年,我每年会选择一个两个诗会去参加,主要想见见老朋友的面。我不需要为文学去拚死拚活的,不用赶场子、跑码头,因为我很幸运,有一份固定的工作可以养活自己。我在文坛上的应酬不多,是因为我的才学不高,心气倒不低,谁也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和我套什么近乎或者跟我计较短长,因为不值得啊。”这才是一个真正附身写作的人应有的姿态,我想也能影响到我及很多写诗的朋友。
小海其人如其字一样朴素、亲切、温厚而深沉,内敛而不事张扬。他从不为发表、为功利而作,于喧嚣之外,自有一颗澄明之心。“我不迎合读者,也不拒绝读者。”(小海语)正所谓无欲则刚。一个人如果腾空内心,那么他将无比强大——而低调,恰是我和小海老师不多的几次交流中油然而生的感受,内心激荡之余已无任何词语可以表达深深的敬意。
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小学生,无知、无措,但并没有紧张之感,相反很坦然,因为他说过,我们是朋友,没有高低之分。正所谓“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我怀着虔诚之心倾听着他过去的故事,聆听着他对我诗歌的指正;一边用心品味他对诗歌的解说,一边暗自羞愧。他告诉我应多读外国顶端诗人作品,不断提高自己写作水平,静心潜心,不随波逐流,真正写出自己特色的东西来。每每听后,就像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灯。在我心里,他就是大海,曾卷起千堆雪又默默按下浪头,归于平静,回到自我,这是大境界,我怎能望其项背?
这几天我读小海老师的诗集《影子之歌》,读得很慢,慢慢咀嚼,慢慢品味,慢慢让灵魂跟上。影子的语言依旧朴素,看似简单的叙述,蕴含了沉重的主题、深刻的思考。一些轻微的事物,看似不相干的东西皆成为诗的形象。我也体会到一个大诗人内心深处的忧伤。影子是由一个一个隐喻组成,读完影子,你会体会到诗人思想体系带给你的强大震撼。
非常喜欢这一段:“待我们恢复听觉后,才知道,大雾里面其实什么也听不到,你所能听到的是来自另一面的。就像你立在岸边听不见河床上鱼群的声音,而河底黑鱼群倒是把我们的点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老辈人说,黑鱼的后代是要成精的。一个背着黑筐的黑脸膛外乡人孤身一人在大雾后出现在村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它掌握村庄一切的秘密,他的微笑里就写着呢,何况他满身都有河底的腥气,甚至支椤的耳朵上还夹着一支水中拔起的芦笛。”空灵,神秘,客体的词语永远将真相隐藏于主观世界之外,你需要先瓦解自己,方可进入。这样读着,自己也仿佛空灵了,这就是举重若轻的效应吧。
《影子之歌》类似于截句,它是断裂的、独立的、又是整体的、互相映照的。就像循环播放一首永远听不完的歌曲,这首长诗只有一个主题意象。小海老师对这个叫影子的东西进行了深层次的挖掘,赋予影子哲学的意味、人间的秩序、历史的因子、水墨的画意、文化的创伤、人性的温度等。从而揭示身体和心灵、事物与世界的关系。影子在这里是具象的,又是抽象、唯美的,又是丑恶的,它取消了肉体,走进幽深的心灵,给我们带来无穷的意味。我随手翻到本书第186页,《一二九》只有一句“星星聚拢,世界的盐空了。”小海从浩大的世界截出了“星星”“盐”,体现了对人生的深切体察。倒着看第177页,《一二0》“每一条道路都是回乡之路/每一粒种子都是世界/欣赏和赞叹世界/这就是美化和庄严自己。”讀这首小海老师的诗,他教会了我认识世界、认识自我的方法,我不再热衷于诗坛的热闹,默默走上了一条返乡之路。
诗品也见证人品,在诗中分明感受到他精神乃至灵魂的轨迹。他与人类生命紧密融合的诗,折射出当代生态与心态的各种写照,朴实平淡的意象蕴含着突破的巨大动力……
林肯说,朋友丰富人生。西塞罗说,朋友一直都是我们的另一半。在和小海老师交流中,我学到了许多做人和做学问的道理,也似乎看到了更为广阔的世界以及更远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