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娟,樊 宁,秦 欢,方晓义
(1.安徽大学哲学系,合肥 230039;2.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院,北京 100875)
网络成瘾,是由个人反复过度使用网络引起的一种精神行为障碍,其特点是对网络再次使用产生强烈的渴望,停止或减少网络使用出现戒断反应,并伴随精神和身体症状(陶然,2008)。网络成瘾包括网络交易成瘾、网络关系成瘾、网络色情成瘾、网络信息成瘾、网络游戏成瘾等几种亚类型(Young,2000)。我国据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2017)指出,截止2017年6月,10~19岁年龄段的网民占我国网民整体的19.4%。截至2015年12月,中国青少年互联网用户规模达2.87亿,占全国青少年人口的85.3%(CNNIC,2016)。网络成瘾已成为世界范围内青少年所共同面临的公共卫生问题,成瘾率为10%(卞宏毅,刘缨,李宁,刘天威,2016)。一些东南亚的国家,如新加坡、韩国、中国等有着更高的成瘾率(Kuss,Griffiths,& Binder,2013)。网络成瘾会给青少年生理、心理、社会功能带来一系列的消极影响,生理上包括食欲减退、腰酸背痛、睡眠节律紊乱(陶然等,2008;佐斌,马红宇,2010;Griffiths & Meredith,2009);心理上体现在现实生活中的低自我效能感(Jeong & Kim,2010),孤独、抑郁(Yao & Zhong,2014),焦虑(Du,Jiang,& Vance,2016);社会功能上体现在人际关系质量差(Milani,Osualdella,& Di Blasio,2009)。
许多因素与网络成瘾相关,人格特征便是其中之一(Tsai et al.,2009;Kayiet al.,2016;Servidio,2014;Randler,Horzum,& Vollmer,2014)。网络成瘾者在人格因子的消极成分上表现更多,而在人格因子的积极成分上表现更少(李静娴,唐文清,武慧多,杨健,2016)。目前对于人格与网络成瘾的关系的研究大部分是基于大五人格因素模型(Big Five factor model)(Servidio,2014),包括情绪性(神经质)、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
神经质,即情绪不稳定的人常体验到消极情绪,具有焦虑,敌对,压抑,冲动等特质。为了应对这些负性情绪,情绪不稳定的个体倾向于采取适应不良的策略,如延迟和否认(Carver & Connor-Smith,2010),而网络则成为了个体逃避,缓解消极情绪的手段(Butt & Phillips,2008;Tsai et al.,2009;Durak & Senol-Durak,2014;Pearcy,Mcevoy,& Roberts,2017)。目前较为一致的结论认为神经质与网络成瘾呈正相关(Kayiet al.,2016)。责任心,意味着计划、果断、有组织、有纪律、谨慎、遵守原则和规则、克制等特质(Costa & McCrae,1992)。责任心与网络成瘾呈负相关(Samareinet al.,2013;Randler et al.,2014;Servidio,2014),并且与网络成瘾的效应值最大(Kayiet al.,2016)。有较高水平责任心的青少年表现出一个结构化的,有条理的行为,因此其沉迷于网络成瘾的危险就越低。然而,较低水平责任心的青少年表现出无条理、更冲动的行为,非结构化环境(如网络)对他们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即网络比现实的社会关系更值得探讨(Servidio,2014)。宜人性,意味着信任、合作、利他、移情、诚实等特质(McCrae & Costa,1987)。宜人性与网络成瘾呈负相关(Rahmani & Lavasani,2011;Samareinet al.,2013;Servidio,2014;Hwang et al.,2014)。低水平者更容易表现出敌意和攻击行为,陷入冲突中,从而给他们带来一些潜在的消极影响。因此,他们更倾向于在网络表现出此种行为,将网络作为一种手段来满足他们的个人需求(Buckner,Castille,& Sheets,2012)。外向性,表现为个体社会交往的数量和强度,与社交性相关。一个人在外向性得分越高表明其精力充沛、亲切、倾向于建立新的社会关系。在人格的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的关系上,不同的研究显示不同的结果。有研究者提出人格的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不相关(Andreassen et al.,2013;Servidio,2014)。但也有研究认为人格的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呈负相关(Servidio,2014;Durak & Senol Durak,2014),此外,有研究发现了二者的正相关(Rahmani & Lavasani,2011;Kuss et al.,2013)。
上述研究成果多基于成人样本,而很少以青少年为研究对象。此外,可以看到,这些研究呈现复杂且矛盾的结果,对于大五人格与网络成瘾的关系仍然存在争议,对这些特质如何影响网络成瘾的心理机制的探讨更是缺乏(贺金波,祝平平,聂余峰,应思远,2017)。在Davis(2001)提出的网络成瘾认知—行为模型中,社会疏离或社会支持的缺乏作为近端的因素在网络成瘾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家庭作为青少年生存的首要环境,对青少年的网络成瘾有着重要影响(颜剑雄,程建伟,李路荣,2015)。家庭功能是最重要的预测网络成瘾的因素之一(Khosravi & Alizadeh,2012)。相对于成瘾的青少年,没有成瘾的青少年的家庭功能更为完整,在家庭的角色、情感反应、沟通、情感介入和总的功能方面更健康(颜剑雄,程建伟,李路荣,2015;Jung & Shim,2012;Amato & Flower;2002)。而网络成瘾青少年表现出更差的、甚至失调的家庭功能(程绍珍,杨明,师莹,2007;张惠敏,宁丽,陶然,刘彩谊,2012)。根据Olson(2000)提出的环状模型,家庭沟通在促进家庭成员之间的亲密关系和加强家庭的适应性改变有着重要作用,亲子之间良好的沟通是网络成瘾的保护性因素(Kim,Jeong,& Zhong,2010)。而父母与孩子之间消极的沟通模式、较差的亲密度能够预测网络成瘾(Liu,Fang,Deng,& Zhang,2012;Liu,Fang,Zhou,Zhang,& Deng,2013)。亲子依恋理论认为,良好的依恋关系包含着更多的温暖、安全的亲子互动,情感卷入程度越高,青少年能感知到越多的温暖与安全(Pace et al.,2014)。而不安全的依恋关系会产生更多的行为问题,如网络成瘾(邓林园,方晓义,伍明明,张锦涛,刘勤学,2013)。社会控制理论也认为,当青少年与父母亲近时,他们觉得有义务以不越轨的行为方式来取悦父母(Wright & Cullen,2001)。
与此同时,生态系统理论(Bio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Bronfenbrenner & Ceci,1994)和“人-情境交互理论”(Magnusson & Stattin,1998)认为,个体的发展是个体与周围环境不断相互作用的结果,生态系统内的远端因素会通过近端环境影响个体的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人格因素(危险接受)作为远端或外周因素,家庭、同伴、学校等作为近端因素,也是不断发展和变化的。家庭系统中的每一个人,都会对家庭中的其他人产生影响(张志学,1990),家庭成员的互动形成的模式正是家庭功能的体现。依据McMaster家庭功能模式理论,问题解决、角色分工、沟通、情感反应、情感卷入、行为控制、总的功能之间相互影响,共同体现着家庭的功能。如问题解决需要沟通,沟通又涉及到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表达和介入(肖慧,2015)。因此,个体形成的人格特征同样会对家庭微系统产生影响。如研究者发现,内外向、神经质人格因子分别与情感反应、角色、总的功能、沟通、情感介入等多项家庭功能相关(张红静,2007)。神经质与宜人性能显著预测成瘾者的家庭功能状况,更高水平的神经质与更差的家庭功能有关,而更高水平的宜人性与更好的家庭功能有关(Ahmadi,Alizadehgoradel,Rezadeh,& Jabraeili,2014)。夫妻的人格特质,神经质和外向性能显著预测家庭功能的水平(Behbodi,Hashemian,Pashasharifi,& Navabinezhad,2009)。因此,可将青少年具有持久性和稳定性的人格特质看做远端因素,家庭功能作为近端环境,来探讨人格特质如何通过影响家庭功能的发挥,进而对网络成瘾产生影响。
基于此,当前研究拟探讨青少年大五人格对网络成瘾的影响机制——家庭功能的中介作用,包括两个研究目的;(1)考查青少年大五人格与网络成瘾的关系;(2)探讨家庭功能在青少年人格与网络成瘾的关系中是否具有中介作用。提出以下两个假设:(1)情绪性人格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网络成瘾,责任心显著负向预测网络成瘾;宜人性显著负向预测网络成瘾。介于以往的研究结果中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的关系不一致,不对这些人格特质与网络成瘾的关系做假设(Zhou,Li,Xian,Wang,& Zhao,2017);(2)家庭功能在情绪性、责任心、宜人性对网络成瘾的影响具有中介作用。
研究采用随机整群抽样的方法,从合肥市抽取两所中学(一所普通中学,一所重点中学),从安徽省广德县抽取一所普通中学,共抽取中学生1001人完成问卷调查。剔除28份无效问卷(规律作答及未答题率超过问卷第二部分的10%),得到有效问卷973份,问卷的有效率为97.20%。其中男生485人,女生471人,性别缺失17人。其平均年龄为15.52岁(SD=1.44);初一学生106人,初二学生135人,初三学生69人,高一学生238人,高二学生424人,年级缺失1人。
研究共使用四个量表。
2.2.1基本人口学变量
这一部分主要包括学校、年级、班级、姓名、性别、年龄、家庭基本情况、网络使用基本信息、网络的重要性和对网络的依赖性等基本信息,共14题。
2.2.2网络成瘾量表
采用Young 编制的(Young,1998)网络成瘾量表(Internet Addiction Test for Chinese,YIAT-C)中文版(吴贤华,2013)。共20 题。每个题目采用1(几乎没有)~5(总是)进行5 点评分。总分在 50分以下为正常的网络使用者,总分在50分及以上为网络成瘾者。该问卷已被证明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吴贤华,2013)。本研究该克伦巴赫α系数为0.87。
2.2.3人格五因素问卷
采用邹泓在2008年的“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青少年社会适应的保护性因素与危险性因素的评估》中用到的人格五因素问卷,共69题,每个题目采用1(一点也不像)~5(非常像)进行5点评分。该问卷包含5个维度:情绪性(神经质)、谨慎性(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分数越高,其对应的维度水平越高。该问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本研究其各维度的克伦巴赫α系数分别为0.87、0.89、0.82、0.84、0.83,总问卷的α系数为0.93。
2.2.4家庭功能评定量表
采用刘培毅,何慕陶修订的Epstein等根据McMaster家庭功能模式理论编制的测量家庭功能的量表(Family Assessment Device,FAD)(樊励方,2006),共60个条目,4级评分(部分题目需反向计分),这样对所有的条目来说,1分代表健康,4分代表不健康。每个分量表的各条目得分平均数即为该分量表的分值,分数越高,表示该条目测评结果越差,说明其相应的家庭功能就越差。该量表共7个分量表:(1)沟通:家庭成员的信息交流;(2)问题解决:家庭在维持有效的家庭功能时表现的解决问题的能力;(3)情感反应:家庭成员对刺激产生适宜的情感反应的能力;(4)情感介入:家庭成员对各自活动感兴趣和重视的程度;(5)角色:家庭是否创立和完成一系列家庭功能的行为模式,包括任务分工和任务完成情况;(6)行为控制:家庭能够在不同情况下采取不同的行为控制模式;(7)总的功能:从总体上评定家庭的功能。每个分量表各项目得分的平均分为该分量表的得分,分数越高表明其相应的家庭功能越差。一些研究为该量表信度和效度提供了支持(Miller,Epstein,Bishop,& Keitner,1985),本研究中该问卷的α系数为0.91。
(1)研究以班级为单位,在征得班级负责人同意的基础上,利用学生下午的自习时间进行集体施测。主试为心理学教师和有经验的心理学本科生。
(2)使用SPSS19.0 与AMOS23.0进行数据处理。包括描述性统计、卡方检验、独立样本t检验,Pearson积差相关分析及AMOS中介模型检验。
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Harman’s One-factor Test)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Aulakh & Gencturk,2000)。结果显示,同时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37.87%,小于40%的临界值。因此,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对成瘾和非成瘾学生在人格与家庭功能各个维度上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见表1。
表1 两组学生人格与家庭功能各维度得分比较
注:*p<0.05,**p<0.01,***p<0.001。
从表1可知,成瘾组与非成瘾组在人格情绪性、责任心、宜人性(p<0.001)维度上存在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具体来说,在责任心、宜人性上,非成瘾组得分显著高于成瘾组;在情绪性上,成瘾组得分显著高于非成瘾组。
从表1可知,成瘾组与非成瘾组的家庭功能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1),即相比于非成瘾组,成瘾组的青少年家庭功能更差。具体表现在家庭功能的各个维度上,包括沟通、情感介入、角色、总的功能、行为控制、情感反应、问题解决。在沟通、问题解决、行为控制、情感介入、情感反应、角色和总的功能维度上,成瘾组得分均显著高于非成瘾组。
为了研究人格特质、家庭功能和网络成瘾之间的关系,采用Pearson积差相关对三者之间的相关性进行了分析,具体结果见表2。
表2 人格特质各维度、家庭功能和网络成瘾的相关性
注:*p<0.05,**p<0.01。
从表2可知,情绪性,责任心、宜人性(p<0.01)与网络成瘾之间的相关有统计学意义。其中,情绪性与网络成瘾呈正相关,有统计学意义,即神经质水平越高,越容易网络成瘾,是网络成瘾的危险性因素。责任性、宜人性与网络成瘾呈负相关,有统计学意义,即责任性、宜人性水平越高,越不容易网络成瘾,是网络成瘾的保护性因素。研究结果支持了假设(1)。外向性和开放性与网络成瘾相关不显著(p>0.05)。
家庭功能与网络成瘾之间呈正相关,有统计学意义(p<0.01)。即家庭功能越差(家庭功能总分越高),越容易网络成瘾。
家庭功能与情绪性、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之间的相关有统计学意义(p<0.01)。其中,情绪性与家庭功能呈正相关,有统计学意义,即神经质水平越高,家庭功能越差。相反的是,宜人性、责任心、外向性、开放性与家庭功能呈负相关,有统计学意义,即宜人性、责任心、外向性、开放性的水平越高,其家庭功能发挥得越好。
为了考察家庭功能在人格与网络成瘾的关系是否存在中介效应,使用结构方程模型对数据与假设模型的拟合程度进行了验证。由结构方程模型可知,2/df=7.236,RMSEA=0.08,NFI=0.954、TLI=0.926、CFI=0.960。根据吴明隆(2017)和Hayashi(2015)等指出的结构方程模型判定标准,样本的观察值愈大,卡方值愈大,由于假设模型有相同的自由度,因而卡方自由度比值也会变得愈大,此时整体模型适配度的辨别不应只以卡方值或卡方自由度比值两个指标作为判断准则,其他的配适度指标也是重要的判别标准。本研究中,NFI,TLI和CFI指数均大于0.90,RMSEA小于0.1,表示该模型具有较好的拟合度(吴明隆,2017;Bentler,1992)。
图1 人格特征-家庭功能-网络成瘾的中介作用验证模型
从图1可以看出,(1)情绪性到网络成瘾影响的路径系数具有统计学意义(β=0.27,p0.001),情绪性水平越高,网络成瘾的可能性越大。情绪性对家庭功能的解释也具有统计学意义(β=0.28,p0.001),情绪性水平越高,其家庭功能发挥的越差。(2)责任心到网络成瘾影响的路径系数具有统计学意义(β=-0.20,p0.001),责任心水平越高,网络成瘾的可能性越小。责任心对家庭功能的解释也具有统计学意义(β=-0.34,p0.001),责任心水平越高,其家庭功能发挥的越好。(3)宜人性到家庭功能的路径系数具有统计学意义(β=-0.10,p0.05),宜人性水平越高,有利于家庭系统功能的发挥。宜人性到网络成瘾的路径系数没有达到显著水平(β=-0.06,p>0.05)(4)家庭功能对网络成瘾的预测具有统计学意义(β=0.18,p0.001),家庭功能发挥的越差,青少年网络成瘾的可能就越高。
根据陈瑞,郑毓煌和刘文静(2013)总结的使用Bootstrap进行中介效应检验的方法,样本量选择5000,在95%置信区间下,家庭功能在情绪性与网络成瘾以及责任心与网络成瘾间的关系中中介作用均显著(其置信区间分别为[0.06,0.12]、[-0.18,-0.10]、[-0.21,-0.11]不包括0),效应值分别为0.09、-0.13、-0.16(见表3)。进一步分析发现:情绪性对网络成瘾、责任心对网络成瘾的直接效应显著,分别为0.24,-0.17,表明家庭功能在情绪性和责任心对网络成瘾的预测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宜人性对网络成瘾的直接效应不显著,表明家庭功能在宜人性对网络成瘾的预测中起到完全中介作用。研究结果支持了假设2。
将家庭功能的7个维度看做7个中介变量,进一步用Bootstrap进行多个并列的中介变量检验,样本量选择5000,在95%置信区间下,角色、情感介入分别在情绪性、责任性、宜人性和网络成瘾之间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效应值分别为0.04、0.05、-0.05、-0.04、-0.05、-0.03,其他变量中介作用不显著。情感介入、角色分别在情绪性、责任心、宜人性和网络成瘾之间的中介路径比较没有显著差异。具体结果见表3。
表3 家庭功能在情绪性、责任心与家庭功能之间关系中的中介效应
续表3
中介路径间接效应值Boot标准误Boot CI上限Boot CI下限相对中介效应责任心-角色-网络成瘾-0.050.02-0.08-0.0219.11%责任心-情感介入-网络成瘾-0.040.01-0.07-0.0215.44%宜人性-角色-网络成瘾-0.050.02-0.08-0.0230.54%宜人性-情感介入-网络成瘾-0.030.01-0.07-0.0123.45%
研究结果发现,与非成瘾者相比,网络成瘾青少年在人格因子的消极成分上表现更多,如情绪性。在人格因子的积极成分上表现更少,如责任心、宜人性、外向性、开放性,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Kayiet al.,2016;李静娴等,2016)。高情绪性个体本身就有承受着更多的心理不适问题,如睡眠障碍、社交恐惧症,因此网络可能成为这类人群的自我治疗的“药物”。人格的积极成分如高责任心可以帮助个体进行自我监督,高宜人性、外向性可以帮助个体积极与他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掌握合理使用网络的方法。因此他们更不可能将网络作为满足需求的手段(李静娴等,2016)。高开放性个体虽然追求新颖,但是更喜欢探索现实的环境(Servidio,2014)。而低责任心的青少年表现出无条理,更冲动的行为,喜欢非结构化环境(如网络),更容易网络成瘾(Servidio,2014)。低宜人性以及内向的个体在社交方面出现困难,使得他们更容易借助网络进行社交活动,更容易网络成瘾(Rice & Markey,2008)。
同时,研究结果表明,与非成瘾者相比,网络成瘾青少年的家庭功能各维度均发挥的较差。家庭成员之间缺乏沟通、适宜的情感反应能力以及对家庭其他成员的关心程度,因而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系弱,满足不了青少年对于情感的需求,更容易在网络中进行补偿。此外,整个家庭在遇到突发事件时,缺乏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不仅无法引导青少年学习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而且无法增强家庭之间的凝聚力(Han,Sun,Lee,& Renshaw,2012)。家庭角色的弱化使家庭成员之间分工不明确,家庭缺乏对各自行为的监控使家庭法形成一个有效的秩序,青少年对家庭的归属感不强,更容易表现出越轨行为(颜剑雄,程建伟,李路荣,2015)。
研究表明,情绪性与网络成瘾呈显著正相关,而责任心与网络成瘾呈显著负相关,并且这两种人格特征对网络成瘾具有显著预测作用。具体表现在情绪性(神经质)水平越高,越容易网络成瘾,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Kuss et al.,2013;Zamani,Abedini,& Kheradmand,2011)。情绪性水平高的个体会体验更多的人际交往以及压力问题,因此他们更容易沉迷于网络,在网络的虚拟世界中进行人际互动,体验网络给予的愉悦感和成就感,寻找平衡感。
责任心对网络成瘾有影响,二者之间存在显著负相关,这与前人的研究一致(Servidio,2014;Kuss et al.,2013)。责任心水平高的个体更多是出于学业和教育的目的使用网络(Zhou,Li,Li,Wang,& Zhao,2017),即他们更倾向于使用网络进行信息获取和交流,把网络当作收集和整理信息的手段,而神经质的个体倾向于把互联网作为娱乐的一种手段(杨洋,2006;魏兰蕴,刘濛,李松,傅丽萍,2016)。此外,高责任心的青少年遵守规则,有自控能力,做事有规划,了解过度使用网络带来的严重后果,因此更不容易网络成瘾。
同时,宜人性与网络成瘾呈显著负相关,这与前人的研究一致(Servidio,2014;Hwang et al.,2014)。低宜人性的个体在建立现实的人际关系方面出现问题,他们可能不太愿意与其他同伴分享团队合作经验,因此花费更多的时间上网,将互联网作为一种他们建立新的社会和人际关系的手段。相反,高宜人性的个体不喜欢竞争、不容易发生冲突、宽容以及不喜欢使用武力,因此他们更可能拥有高品质的人际关系互动,更不易网络成瘾(Servidio,2014;Andreassen et al.,2013;Kayiet al.,2016)。
此外,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相关不显著,支持了前人的研究结果(Andreassen et al.,2013;Buckner et al.,2012;Servidio,2014;Randler et al.,2014)。但也有研究者提出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存在显著相关(Rahmani & Lavasani,2011;Kuss et al.,2013;Rice & Markey,2008)。因此未来对于外向性、开放性与网络成瘾的关系需要进一步的研究。
在结构方程模型中,情绪性-家庭功能-网络成瘾的路径表明,家庭功能在情绪性与网络成瘾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家庭功能中的角色、情感介入在情绪性和网络成瘾之间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情绪性的个体容易体验负性情绪,产生焦虑和不安,因此他们更倾向于采取回避等适应不良的方式来缓解焦虑、不安等负性情绪,而不是通过沟通的方式解决情绪问题(Wei,Chen,Huang,& Bai,2012;Vanzoelen & Caltabiano,2016)。而父母对青少年的情绪问题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甚至出现父母和孩子的角色互换,导致家庭成员在解决问题时对各自的家庭角色定位不清晰,没有形成一个良好的任务分工,进而导整个家庭在解决过度使用网络问题时没有足够的应付能力,从而更容易网络成瘾。相反,角色的清晰化,可以使从家庭成员在面对过度网络使用问题时,成员之间相互分工与合作,迅速获得问题解决的应对方法(Liu et al.,2015),从而更不容易网络成瘾。此外,受消极情绪的影响,情绪性水平高的青少年在面对刺激时,对负性刺激给予更多注意(戴琴,冯正直,2008),对积极情绪较少重视(黄敏儿,郭得俊,2003),因此较少地向家庭成员表达亲密、温暖等,不利于提高家庭成员间的情感联结程度。而父母的情感卷入是青少年网络成瘾的保护性因素(李宏利,2003)。同时,消极情绪缩窄了注意范围,从而没有更多的注意资源可以分配到其他对象上(王艳梅,2006),缺乏对家庭其他成员的活动的关注和重视,情感介入程度不高。家庭功能的失调使青少年将网络使用作为缓解不良情绪、满足心理需求的手段,从而造成网络成瘾。
责任心-家庭功能-网络成瘾的路径表明,家庭功能在-责任心与网络成瘾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家庭功能中的角色、情感介入在责任心和网络成瘾之间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家庭角色的模糊,对家庭规则的不遵守会使青少年缺乏对家庭相应的认同感,从而沉迷于虚拟世界(樊励方,2006;Yosliani,Habibi,& Soleymani,2012)。高责任心的个体有纪律、遵守规则、公平(Servidio,2014),清晰地掌握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能够在家庭中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并且能够与其他家庭成员合作对各自的行为进行监控,减少了家庭规则的破坏,使得家庭有秩序地运转下去。家庭角色的清晰化增加了成员对家庭的归属感,以及对家庭成员和家庭规则的认可,从而较少表现出破坏家庭规则的行为,如过度使用网络瘾。此外,由于胜任、成就带来的积极情绪会让个体感觉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提高了他们的灵活性和创造性。这在一定程度上不仅获得了情感上的抚慰,而且提高了对其他家庭成员的活动的重视程度,从而提高了情感介入程度,加强了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联系和亲密度(王艳梅,2006)。
宜人性-家庭功能-网络成瘾的路径表明,家庭功能在宜人性与网络成瘾中起到完全中介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家庭功能中的角色、情感介入在责任心和网络成瘾之间发挥了显著的中介作用。高宜人性者具有的利他、宽容、移情等特质在一定程度上使家庭角色更加清晰化,提高问题解决的合作能力,增强家庭成员的情感介入程度。具体来说,高宜人性的青少年面对问题时,倾向于采取主动的、建设性的应付方式,而不是通过消极的方法来,如逃避等方式来解决问题(Jensen-Campbell,Gleason,Adams,& Malcolm,2003;杨洋,雷雳,2007)。同时,高宜人性个体宽容,不喜欢暴力和冲突(Kayiet al.,2016),因此高宜人性的青少年,更乐于与父母合作共同解决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不仅能使家庭成员明确各自的任务分工,提高家庭解决问题的能力,提高家庭适应性。而且在问题解决过程中的积极因素,如积极的沟通,增强的家庭凝聚力和亲密度降低了青少年出现越轨行为的可能性,如网络成瘾(Kim et al.,2010;Han et al.,2012)。相反,低宜人性的青少年表现出敌意和攻击行为,不愿意与同伴合作,因此这类个体往往会出现社交困难,人际关系质量差。根据社交需求补偿理论(贺金波等,2017),当家庭无法为出现人际困难的青少年提供支持及解决问题的方法时,青少年更可能选择匿名的,丰富的网络社交进行需求补偿(Servidio,2014)。此外,高宜人性的青少年具有移情、支持、谦和等特质,对其他家庭成员多表现出积极的情绪,关心和信任,这有利于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增强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卷入和亲密度,让青少年感受到更多的温暖,从而减少青少年将网络作为满足需求的手段。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成瘾现象日益严重,中学生尚处在青春期,其人格具有可塑性,因此深刻地探讨人格特征与网络成瘾的关系。对于进一步的干预治疗具有重要作用。已有研究者将以家庭为导向的治疗,包括家庭治疗,多家庭团体治疗(multi-family group therapy,MFGT)等形式应用到网络成瘾干预中,并取得了有效的结果(Han et al.,2012;Yu & Park,2016;Liu et al.,2015)。更有研究发现家庭干预比团体治疗在只包含青少年的团体治疗在缓解网络成瘾上更有效(Zhong et al.,2011)。介于家庭功能在情绪性和责任心对网络成瘾的影响起到的中介作用,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尝试将家庭治疗融入到以人格特征为基础的针对网络成瘾的治疗中。
(1)人格特征可以显著预测网络成瘾。其中,情绪性人格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网络成瘾,责任心、宜人性显著负向预测网络成瘾。(2)家庭功能在情绪性、责任心对网络成瘾的影响具有部分中介作用、在宜人性对网络成瘾的影响具有完全中介作用。在治疗中,可针对网络成瘾者的家庭功能进行积极干预,从而减轻其成瘾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