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的理想

林丹

“当警察吧，当警察威风！”妈妈左手拉着小刚的手说。她右手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手机是一部老人机，蓝黑的外壳，小小的屏幕，手机下方的尖角上还掉了好几块漆，显然很旧了。此时，妈妈的鼻尖冒出了汗珠，像一粒粒晶莹的盐粒，鬓角的头发也贴在脸上，蜷曲地写着篆体字。

这里是儿童职业体验馆，有消防局、警察局、银行、医院等单位，都是迷你卡通版的。這会儿，在职业体验馆里忙碌着的都是家长带来体验职业项目的四到十岁的孩子，他们在这里能选择理想中的职业项目来体验。他们能穿上小小的制服，成为小消防员去救火，成为小警察去巡逻，成为小银行职员为顾客办理业务，成为小医生为玩具娃娃体检……虽然在大人眼中，这些都是假的，但孩子们乐在其中。

小刚每天上学都路过这里，他总伸着脖子往儿童职业体验馆看。当妈的哪能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可五十元一张的门票对妈妈来说实在太烫手。妈妈不止一次地把手伸进帆布包，又空着手慢慢抽出来。

今天，小刚的家庭作业是一篇作文——《我的理想》。邻居小胖坐在门口，神气地描述着自己在儿童职业体验馆当警察、当消防员的“英雄事迹”，小刚托着腮听，一言不发，但两眼不断闪着亮光。小胖走后，小刚握着笔，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妈妈看着小刚，咬了咬牙，从帆布包里抽出五十元钱，紧紧地攥着，牵着小刚就来了。

进了这个神奇的世界，妈妈一路给小刚介绍在她眼中光芒四射的职业。妈妈牵着小刚的手，他俩已经在这里转了整整一圈，可小刚还是没有选择哪一个职业项目来体验。

“当医生吧！医生可受人尊敬了，工资也高！”

小刚不言语。

“当老师！你不是最喜欢李老师吗？不想像她一样教书育人吗？”

“当厨师吧！你长大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

小刚总是不言语。

妈妈急了，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你这孩子，这不玩那不玩，再有半个小时，这里就关门了！”妈妈略带哭腔地说。

“妈妈，我能自己选吗？”小刚终于开了口。

妈妈愣了愣，松开紧紧抓着小刚的手，说：“那你赶紧选。”

小刚转身就跑。

妈妈伸长脖子，紧跟着跑了过去。

妈妈看见小刚跑进了一条胡同，她心里琢磨着：这地方刚刚看过了，没什么职业体验项目啊！

妈妈走到了胡同尽头才发现，这里的确还有一个职业体验项目，只是因为没有人玩，所以这里连灯都只开了一盏，光线暗，看起来像黄昏的树林。

这是一个小型建筑工地，小刚已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上了天蓝色帆布工作服，戴上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手上也戴了白手套。

妈妈恍惚了一下，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

这个职业体验项目只有小刚一个人在玩。墙上的背景画是没有建成的高楼，墙下还画着升降机。小刚冲到墙边，双手扶起睡在地上的塑料翻斗车，推起来飞快跑几步，跑到一堆乱砖旁，双手每次捧三块砖头，整齐地码在翻斗车内，当然，所有的砖头都是塑料做的。翻斗车装满了砖头，并且砖头还超出了翻斗车大半截，看起来像一座高耸的小山。

小刚稳稳地推着翻斗车，飞跑到砌墙地点，蹲下身，右手拿着瓦刀从灰桶里挑一大坨塑料水泥，瓦刀在面前一划，面前就出现一条笔直笔直的线，水泥正好涂完，均匀而整齐。小刚伸手从翻斗车里抓起一块砖头，按在自己面前的水泥线上，右手用瓦刀敲敲砖头，然后再拿第二块砖头……

很快，小刚将第一层砖码好，整整齐齐，就像用尺量过一般。然后，小刚继续拿着瓦刀，用刀头挑一点水泥，一翻手将水泥按在砖上，顺时针抹一圈，再将这块砖头按在之前砌好的砖上，交错半截，如此反复。很快，一堵墙立在了妈妈面前。

小刚已是满头大汗，他活像另一个人，像极了。

小刚放下手中的瓦刀，跑过来抱住妈妈，说：“妈妈，我长大了要当建筑工人，这样就能帮爸爸快点把事做完，爸爸就能早点回家了！”

妈妈紧紧地抱住了小刚。

灯光下，妈妈眼角的泪珠闪烁着光芒，小刚鼻尖的汗珠也闪动着光芒，它们就像最美丽、最璀璨的钻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