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祥
端午节,是流行于中国及汉文化圈的传统文化节日,时间为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五。《荆楚岁时记》记载:“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农历五月为仲夏,其第一个午日正好是登高顺阳的好日子,故五月初五又被称为“端阳节”。后来,因屈原在这天抱石投汨罗江,由此水神便被人格化为屈原,祭祀水神的仪式也就发展成了纪念屈原的活动。隋唐之后,端午节纪念屈原的习俗开始成为全国性的节日风俗并流传至今。因而,每逢端午佳节,屈原便成了绕不开的话题,汨罗江、赛龙舟、吃粽子,这些字眼中都饱含着后人对他的敬重与思念之情。
屈原作为战国末期楚国的诗人和政治家,他忧国忧君,却在朝政上频遭小人谗言,并先后被流放至汉北及沅湘流域。处“江湖之远”又报国无门的屈原,只能用诗歌来抒写自己怀才不遇的悲怆情怀,并最终走向了人生的极端。屈原的爱国精神和人格品质,也在历史的沉淀中愈发浓厚,对后世产生了全面而深入的影响,文学家、艺术家的笔下亦屡现以其为创作题材的佳作。郭沫若在《汨罗吊屈》中,一开头便说“屈子是吾师”,他甚至把对屈原的研究作为自己学术研究的重要部分,并取得了相当的成绩,可见屈原对郭的影响之深。画家傅抱石更是形成了深深的“屈原情结”,更甚至取司马迁《史纪·屈原列传》中“屈子抱石自投汩罗”之意,给自己取名为“抱石”,并先后创作了至少7幅《屈原像》,以示敬重。
傅抱石作为“新山水画”的代表人物,其水墨技法推陈出新。中年以后,他独创“抱石”,并日臻成熟,笔致放逸,气势豪放,独树一帜;作品画意深邃,章法新颖。他善用浓墨、渲染等技法,将水、墨、彩融合一体,以达到翰墨淋漓、气势磅礴的效果。他的人物画更是线条劲健、姿态传神,极具魏晋神韵。此幅《屈原》图,是目前我们所能见到的傅抱石人物画中较早的一幅,从题识的“壬午”可以推断为1942年所作,同时也是傅抱石所有《屈原》图中创作年代最早的。
《楚辞·渔父》中写道:“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描述了屈原被流放后的生存状态。在中国绘画史上,有不少表现屈原形象的作品,这些作品大多以“屈子泽畔行吟”作为画面的表现内容。傅抱石的《屈原》图,在创作的出发点上,与前人是一致的。图中,屈原面容憔悴、身穿素衣、蓬头垢面,失魂落魄地立于汨罗江畔,身后芦苇丛生、随风摇曳,眼前江水浩瀚、无边无际。画家将屈原赴死前憔悴枯槁的神态、凄凉悲壮的气氛表现得极为形象,也映衬出“屈子泽畔行吟”的悲凉意境。
纵观傅抱石的人物画作品,整体风格的变化并没有很大的起伏,正如评论家陈传席先生所说:“傅抱石画人物一生都没有太大的改变,甚至完全没有改变。”他的人物画作品,以用线为主,格调高古,充满魏晋遗风,无论高士还是仕女,皆似仙风道骨,将中国画线条的灵动之美发挥到了极致。此幅《屈原》图,用线灵动、飘逸,衣纹线条柔劲,一气呵成;头发和芦苇以中锋运笔,力道十足,画家以长而有力的笔触表现出芦苇的躁动之态,似在为一心赴死的屈原壮行,也体现出画家对诗人逝去的悲痛之情。
细细观来,《屈原》图从笔墨、线条、技法到精神气质,都显示出傅抱石对传统人物画的传承。此图用线虽不如后来成熟期那般熟练、生动,圆转的线条甚至稍显厚拙,但作为傅抱石早期人物画创作的实践,仍然能够体现出其深厚的传统功力,也颇能体现出当时屈原落魄、无助的悲凉境遇。顾恺之言道:“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对眼神的刻画,也是傅抱石人物画的特点之一。图中,屈原的眼中充满幽怨,愤懑不已,却又饱含忧国忧民的深情。画家通过对眼神的刻画,将屈原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无奈,以及自己“出淤泥而不染”,宁愿命投湘水葬身江中鱼鳖,也不愿与世人同流合污的傲骨表现得淋漓尽致。
屈原伟大的爱国精神和人格力量,以及洁身守道的精神品质,必将魅力长存,永世相传。“集芙蓉以为裳,又树蕙之百亩;帅云霓而来御,将往观乎四荒。”最后,让我们以郭沫若先生自屈原《离骚》中撷取而成的对联来表达对屈子的追思吧!
《屈原》傅抱石 纸本设色 1942年作 南京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