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云者

龚房芳

（一）

画云者接收到了来自地面的消息——大家都觉得瓦蓝瓦蓝的天空太单调，请赶紧来点缀点缀吧，谢谢！

“唉——”画云者长叹了一声。

事实上，作为一个爱画画的人，他又怎么能忍住几天不画画呢？对于一个专业的画云者来说，他怎么能感觉不到天空上少了应有的云彩呢？

还不是因为他的画笔丢了！

画者丢了画笔，那就什么事也干不成了。这几天里，他把天空找了个遍，在那一望无垠的蓝天上，其实什么也藏不住，一眼就能看到头呢。

他问过太阳，问过星星和月亮，还问过匆匆而去的风，他们全都摇头说没有见到。

（二）画云者想起来，他最后一次画云是五天前，当时画的是雨云，因为他看出地面上缺少雨水了。

可是画完了之后呢？

画云者自言自语道：“我当时担心有些人会没带雨具，就着急去提醒了，尤其是那些小朋友，我不放心。”

是的，当时画云者急着飞下去通知大家要下雨了，至于画笔随手放在哪里了，他真的想不起来了。

几只鸟儿唧唧喳喳地从他身边飞过，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可惜画云者心里很着急，没有心思去听清楚。

“会不会掉到地上去了呢？”画云者开始想，不管谁捡到这支神奇的画笔，都会忍不住画上一画的，但是，他们哪里知道这支笔只有在天上才能用啊。没错，画云者的笔只能在天空这块大画布上作画。

（三）

看起来是要写个“寻物启事”了，画云者习惯性地想在天上写几句，可是他摸遍全身又被自己气乐了：“咳，没有笔怎么写啊？”

突然，他听到地上有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连忙低头去看，还有人朝天上指指点点呢，莫非是……真的有人捡到画笔了？

画云者立刻飞下去想拿回丢失的画笔，可是飞到一半的时候，他发现怎么还有人欢呼、鼓掌呢？

越来越多的人朝天上看，许多人挥舞着双手，还有人发出赞叹，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绝妙的画。

（四）

“欣赏一幅画？”画云者很纳闷，忍不住回头朝天空看去。

天哪！就是刚才那几只鸟儿，正拖着他的画笔在天空画云彩呢！

瞧这群小鸟画的什么？简直就是乱画一气嘛！画云者生气了，对那些鼓掌者更是不满：“你們起什么哄啊，那可不是我画云者的作品！”

画云者一边往回飞，一边不停地摆手，希望鸟儿们快点停下来不要再胡闹了。

“你们闯祸了！快把画笔还给我！”他远远地朝天空喊道。

等等！画云者忽然愣住了，他好像明白地上的人们为什么叫好了。鸟儿们画的就是地上的景象：有高楼、马路，有高山、草坪，有河流、树木，有汽车、轮船，有男女老少……

（五）

“喂！你们不可以这样乱画，在天上画云是有讲究的。”画云者飞回了天上，他伸手去要画笔，“快点儿吧，请马上还给我！”

“可是——我们觉得我们画的云比你的画的云好看多了，你看，大家都喜欢呢！”一只红鸟儿声音不大，却说得很清楚。

画云者着急了：“不行，不行，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画过，太不像画了！”

“怎么不像画？天空是块大画布，可以任意画出最美的画来，难道不是吗？”一只黄鸟儿连着反问。

画云者不高兴了：“你们又不是画云者，怎么知道该如何画？”

“大家喜欢的才是美的画。”一只蓝鸟儿接着说，声音又快又尖。

（六）

“瞧瞧，你们把天空弄得一团糟，完全看不出是卷云还是层云，这都是什么云啊？”画云者拨弄着那些云，片不像片、卷不像卷的。

一直在专心画画的灰鸟儿停下了画笔：“啊？还有这么多的名称啊？我都是……”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我就说嘛，你们完全不懂……”画云者接过画笔，在天上画了几种云，“看到了吗？这是成卷的云，这是密密麻麻的云，这是带钩儿的云，这是棉花云，这是一层一层的云……反正这些都是有样式的。”

鸟儿们呆呆地听着，半天才有只白鸟儿问：“就不能凭想象去画吗？真的必须按照一样的模板来画吗？如果想让天空看起来更——”

“当然不行了，”画云者撇撇嘴，“做什么事都要讲规矩，懂了吧？”

一只绿鸟儿挤过来，不服气地说：“可是，我们的画明明得到了掌声！”

（七）

画云者高高举起画笔：“小家伙们，看好了。”他挥了挥手，那些鸟儿们原来画的云都变淡了，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了。

忽然，飞来一只黑鸟儿，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对着画云者说：“你毁了我们的画，快赔！”

地面上也传来一些嘈杂声，人们好像是在说什么海市蜃楼的景象。

画云者哈哈大笑，大笔一挥：“我就给你们画一些标准的云朵吧，它们应该是这样的——”

画云者说完，就画了起来：云块很小，轮廓分明，有椭圆形的，有瓦块状的，还有鱼鳞片或者水波纹的样子……

鸟儿们都说画云者画得好，佩服得直点头，可是地面上却没有了称赞声。

很久没说话的灰鸟儿终于开口了：“画云者，我给你提个建议，好不好？”

画云者用画笔朝着灰鸟儿点了点：“请说吧，只要你说得对，我会听的。”

（八）

灰鸟儿扑棱着翅膀，绕着画云者和大家飞了一圈又一圈，边飞边说：“你看，云的形状千奇百怪，你可以根据需要画出大家喜欢的云，不要总让天空布满规规矩矩的云。”

“对对对，我们喜欢树云，”黄鸟儿开始给云起名字了，“在里面捉迷藏真是太有意思了，不是吗？”

“是啊，是啊！”所有的鸟儿都同意，他们把画云者刚才画的那些云拉拉扯扯，拼拼凑凑。

很快，天上的画面又精彩起来，地上又传来掌声和欢呼声。

画云者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然后微笑着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今后该怎么画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