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从文看巫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冲突及融合

摘 要：巫楚文化作为地域化、边缘性质的文化形态，始终被中原文化所排挤。本文从神论崇拜、生殖崇拜与伦理纲常几方面，由沈从文其人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巫楚文化在以中原文化为主宰的北京所产生的差异性思想对比，阐明巫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冲突及融合。

关键词：沈从文；巫楚文化；中原文化；冲突；融合

作者简介：朱思婧（1996.11-），女，汉族，江苏苏州人，本科生在读，现就读于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1-0-01

长期以来，巫楚文化被视为地域化、边缘性质的文化形态，几乎被强势政治所挤压和中原文化的意识形态所吞噬。沈从文离开湘西“北漂”，将巫楚文化推广出去，与中原文化碰撞，促进中华文化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对现代文化具有一定的启蒙意义。

一、自然神崇拜与祖先神崇拜

沈从文认为要改造社会，要依靠“情感”与“爱”，而非中原文化中所宣扬的“争斗”与“学习”。他注重对生命本质的理解，而这正是源自巫楚文化中的自然崇拜，拥有悲观化和忏悔性的集体意识，而非乐观化或进取性的集体意识。他所宣扬的是一种自然之爱，这种“爱”里包含了敬畏与崇拜，推崇自我欢愉，与周遭和谐共处，而非剑拔弩张的侵略与争斗。

他对世间万物持平等的态度，无法辨别一片颜色、一把线、一堆泥土与一位将军孰轻孰重。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深蒂固在他思想观念中的自然崇拜，他的祖先曾以“拜物教”的方式敬畏自然，而正是因为他们的“敬畏”，不敢将世间万物量化。在他眼里，人类是有生命的，世间渺小的存在也是灵性的。在沈从文及巫楚文化中，便演化出一种平等的“大爱”，这种“大爱”与部分道家文化存在一定的共通之处。《庄子·秋水》篇借北海神的话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即从道的高度来看，人与万物之间不存在贵贱干系。此观点与巫楚文化的“自然崇拜”不谋而合。

在沈从文看来，苗族是和美国的印第安人一样的“中国的老地主”，这是一个敬神的民族，也“拜偶像”、“畏鬼”、“鄙官”。他们除了对神的信仰和敬畏，还排斥政治生活，坚信神的治理比人的治理更公平。正是由于巫楚文化带给沈从文的这种思想，他的小说《边城》，《长河》等一直得不到左翼文化分子的重视，引起了他们的恶言相向。1948年3月，郭沫若在《斥反动文艺》一文中，将沈从文称作是专写颓废色情的“桃红色”的“反动作家”。来自各方的政治批判简直快把沈从文逼疯，造成心理高压，导致他的“自杀”和“转行”。这一切都是沈从文及其背后巫楚文化中“鄙官”带给他的影响，这里说的“鄙官”不仅仅是鄙视官吏，更是不屑于参与政治场上的纷争。

二、生殖崇拜与伦理纲常

巫楚文化中对精神的追求是贴近自然的，没有束缚的，没有节制的。而中原文化的核心价值观，如礼义廉耻、仁爱忠信等，都将人类的精神追求束缚在一定的社会道德观念体制内，具有一定的社会制约性。巫楚文化在精神方面的追求在沈从文身上得以体现。

沈从文对精神的追求超越物质，在他的观念中，人不是为了“生活”而存在的，必须在“生活”以外寻求“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物质的人生是不可重造的，精神的人生却可重造，因此在人生中追求抽象的精神比追求具体的物质更有意义。以至于林徽因说：“他的诗人气质造了他的反。”

依笔者看来，这不是沈从文的“诗人气质”造反，而是来源于巫楚文化中的生殖崇拜。巫楚文化认为生殖繁衍等人的自然使命受之于天，男女为生育而自由恋爱和交媾是神圣的行为。这种观念摄入苗族的社会生活，便是男女交往、婚姻关系和性生活的自主和自由，求爱和交欢因而被看成是人间最富乐趣的事情，甚至是人神狂欢或人间狂欢的主调和主体性内容。婚姻自主和性生活自由给生活带来的快感，深深根植于近现代湘西社会和古老楚民族的生活规则里。所以在沈从文的身上，追求张兆和是炽热的，出轨高青子同样是明目张胆的。他的爱情观充满幻想、欲望与激情，是猛烈的、理想化的、固执已见的、目的性的、不满足的。这种对精神上欢愉程度的高度追求，与中原文化对应的诗书礼乐、三从四德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

和有思想的人相爱很辛苦，理想国里的爱情之花很难在现实中找到相宜的土壤。所以当问题“张兆和与沈从文在一起，幸福吗？”出现时，答案显而易见。沈从文一直坚持给张兆和写信，自己也说：“你不用回信，一切都可有可无。”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两人付出的情感就是不对等的。沈从文的爱情始终在膨胀，而张兆和的爱情却始终是保守的，有节制的。这使得沈从文无处安放他溢出的情感，肆意宣泄。

沈从文与张兆和分别受到中原文化与巫楚文化的浸染，在思想根源上产生了本质性的区别。前者追求有节制的合乎情理的爱，而后者崇信奔放的原始性的尊崇心灵的爱，两者在接触时便产生了碰撞与摩擦。以至于张兆和在思及往事时，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兩人的婚姻结合，象征了两种文化的接触与融合。而相互的“不理解”，似乎解释了两人爱情悲剧命运的根本缘由，也反映出两人身后所代表的中原文化与巫楚文化在意识形态上的冲突。

不得不说，巫楚文化造就了沈从文的认知基础，沈从文在学习、接触中原文化的基础上又丰富了巫楚文化的思想深度。同时，沈从文为北方以中原文化为核心代表的文化圈注入了来自南方的古老神秘而又亲切自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