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造耳，来听海的声音

梁水

长发下藏着隐痛

28岁的大连小伙柳丁从日本留学回国后，开了一个小型日本饭馆。大连富通电脑公司员工经常在柳丁的饭馆聚餐，柳丁注意到有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总是郁郁寡欢，显得很不合群。柳丁得知这个女孩名叫周琦。

有一天上菜时，柳丁悄悄塞给周琦一张名片，他在名片背面写了几句话：“‘好看的人在招聘中被录用的机会高于普通人2倍至5倍，这叫外貌至上。如果你同意这位美国作家的话，就不要总是闷闷不乐。”

柳丁见周琦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非常担心自己的话惹怒她，但见她并无动静，聚餐结束时还带走了他的名片，心里不由一阵惊喜。几天之后，他的邮箱里出现了一封电子邮件，只有几个字，还加了三个感叹号：“我讨厌那位美国作家！！！”

周琦出生在大连一个普通工人家庭，天生只有一只左耳，右耳处只有一个像花生米般大小的肉球。父母领着周琦先后去过北京、上海等大医院求治，但医院的回答几乎一样：“这种情况比较罕见，现在医学上还不能做这种手术。”

周琦渐渐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很少剪发，母亲顶多给她的刘海顺一顺、齐一齐，因为那一头长发可以把她没耳朵的地方遮住。周琦上了幼儿园，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口无遮拦，常常模仿动画片中的人物叫她“独耳女怪”。周琦每次都是眼泪汪汪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孤僻。

周琦在自卑、压抑中度过了高中，“独耳女怪”的绰号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她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

2011年高考，周琦没能考上大学，她决定早一点自立，经过培训在大连富通电脑公司找到一份工作。婷婷玉立、长发飘飘的周琦，吸引了众多男孩的目光。但周琦已習惯在自卑中生活，甚至把别人真心的称赞也当成嘲笑，致使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周琦知道，柳丁在名片背面写那句话，是对她的赞美，也是提醒她不要那么落落寡合，但这勾起了她心中的隐痛，所以才会说出讨厌那位美国作家的话，其实她是讨厌自己没有右耳。

周琦谨慎地开始了和柳丁的交往。有一天，两人在海边散步时，海风吹起了周琦那像瀑布般的长发，柳丁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既温柔又不失幽默地说：“三千长发，一腔柔魂。我听人说，假如一个女孩愿意让一个男孩轻抚她的三千长发，就意味着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了他……那么，你是否接受了我呢？”

周琦立刻像受了惊的小鹿一样，打掉柳丁的手，双手捂着被风吹掠而起的长发，声音颤抖地说：“柳丁，这又是那个美国作家说的话吗？那我告诉你，我不是那样的女孩！”

柳丁愣住了。他爱眼前这个有着一头长发的美丽女孩，可他不知道其实这正是周琦的隐痛，她不让柳丁碰自己的头发，就是不想让他看出长发下的残缺。

决定肋骨造耳

一个星期后，周琦跟柳丁再次见面。在海边，她只让柳丁看她的左脸颊，“我的左脸漂亮一些，你看左脸就行了。”周琦红着脸对柳丁说。柳丁没有怀疑，认为她是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充满了浪漫情调。

两人漫步在海边的情侣路上。海风徐徐吹来，耳里是海浪拍岸的声音，周琦下意识地捂紧了右边耳际的头发。在这种浪漫的气氛中，柳丁情不自禁地拥抱着周琦，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长发，伸到了她的右耳处，触到的却是一片空白，他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周琦的身体也一下子紧绷起来，企图挣脱开他的拥抱。柳丁不管不顾地撩开了她覆盖在右耳上的长发，不由得惊呆了：“你没有右耳？”周琦用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了下来。

过了好长时间，周琦才平静下来。“这些年来由于耳朵的残缺，我只能听到半个世界的声音。我从不敢凭海凝望，害怕海风吹起我的长发，把我的残缺暴露在外人面前。我曾想过逃离大连，到一个没有海、没有风的地方生活，因为无法舍离父母，所以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柳丁终于知道周琦为什么只让他看她的左脸颊，他为自己这么长时间的疏忽感到愧疚，也为他刚才的惊诧心怀歉意。他把周琦搂得更紧了：“琦，你看这条情侣路有35公里长，可它还不及我对你的感情长度的千万分之一。你不就是缺一只耳朵吗？但你不会缺少爱情，一只耳朵也能谛听大海的涛声，也能凝听爱情的赞歌呀！”

周琦泪流满面：“女人被打动总是先从耳朵开始的。我们的爱情刚刚开始，我渴望你也能对着我的右耳温言软语、喃喃低语……”

柳丁的心完全被打动了，他紧紧地拥抱着周琦：“我要想办法让你的耳朵‘再生出来，我要让我们的爱情没有遗憾。”

此后，柳丁从网上查找了许多资料，辗转于大连市各大医院，最后找到了大连某大学附属医院整形中心主任张晨博士。张晨毕业于锦州医学院，2000年到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做访问学者，两年后回国，是国内著名的医学整形专家。柳丁向张晨详细介绍了周琦的情况，张晨说可以从周琦身上取下一根肋骨再造一只耳朵，手术期最短需要100天。

2017年10月3日，柳丁专程来到周琦家里，对周琦的父母说：“虽然这个手术存在一定的难度和风险，但我愿意带着周琦去试一试。请你们放心，无论结果好坏，我都会爱周琦一辈子！”柳丁说手术费只需要2万元，全部由他承担。周琦的母亲拉着柳丁的手说：“她小时候，我们没有条件做手术，为此一直愧疚不安。现在，你就带她去吧，即便不成功，我们也不怪你。”

完美爱情涌进耳畔

2017年10月12日，张晨开始为周琦实施第一期手术。为了方便手术，周琦剪去已留了20多年的长发，右耳处露出耳根。张晨在她的右耳皮下埋入扩张器（水瓤），为将来做手术打好基础。

经过大约两个月时间的准备之后，张晨亲自主刀从周琦身上取下两块肋软骨，将其放到右耳阳模中进行雕刻。取出的肋软骨必须在3小时内雕刻成功，一旦其组织破坏，雕刻的耳朵就会出现残缺。因为耳朵的型态复杂，有将近20个结构，雕刻起来非常困难；加之周琦的肋软骨有些骨化，稍有不慎，就会划伤肋骨……1小时40分钟之后，完美无缺的人造耳朵支架终于做成了。接下来，张晨将先前埋入周琦右耳处的扩张器取出，将人造耳架放至她的右耳处，再充填肌肉，并固定、缝合。

经过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手术后，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个完美无缺、形象逼真的耳朵！站在一旁的护士禁不住叫道：“根本分辨不出哪只耳朵是真的，哪只耳朵是再造的。”

周琦从麻醉状态中醒过来，从镜子里看到两只完全对称、完美无缺的耳朵时，喜极而泣。柳丁用手掠掠她的短发，抚摸着她的额头说：“以后，你可以大胆地亮出你的右耳了！”

经过移植雕刻的右耳完全合乎各类生理指标。恢复后，周琦经常对着镜子瞧，一会儿将刘海别到右耳后，一会儿又轻轻地扒拉着右耳……周琦故意对柳丁说：“我安了只假耳朵，你不嫌弃我吗？”“傻丫头，你只有一只耳朵的时候，我也没有嫌弃过你。现在，我当然更爱你了。”

周琦再也不怕到海边了。2018年1月15日，大连市的星海广场被五颜六色的灯光环绕，一对对游人从广场走向海边。此时，柳丁和周琦并肩站在海滩上，看着明月高悬，海水闪着幽蓝的光，涛声阵阵涌入耳畔……周琦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真美啊！”柳丁轻揽着她的肩，手不由自主地触到她那似一轮弯月的右耳，情不自禁地说：“琦，我爱你！”

两人在海边相拥伫立，就像一尊合在一起的雕塑。

（本文主人公为化名。）

编辑 吴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