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长安，大西安

杜婕

2018年3月26日，《大西安（西安市-西咸新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2017-2021）》公布，按照这个规划，到2021年，西安城市竞争力在全国同类城市中排位显著提升，西部地区重要的经济中心、对外交往中心、丝路科创中心、丝路文化高地、内陆开放高地、国家综合交通枢纽功能日益增强，大西安发展格局初步形成，国家中心城市建设初具规模，国际化大都市初步建成。

历经千年不衰的古长安，如今变成了现代化和国际化的大西安。

兵马俑与世界

2017年夏天，记者在法国南部小镇科贝尔的一间薄底披萨餐馆里遇到一家四口的当地人。当知道记者来自北京时，他们夫妻便和记者热情攀谈起来。原来他们夫妻曾经来中国度蜜月。记者问他们去过哪里？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他们回答说，他们去了北京和西安，印象最深的是，长城、烤鸭、武士（兵马俑）。

初游中国的外国游客，通常走的是从北京至西安的这条经典线路，体验中国历史和文化的博大精深。他们脑子里或者游记里，提到最多的便是长城和兵马俑，它们是这两个古都的文化符号。

兵马俑不仅是西安的名片，陕西的名片，也是中国的名片。法国前总理希拉克参观兵马俑后说：“世界上有了七大奇迹，秦俑的发现，可以说是第八大奇迹了。不看金字塔，不算到埃及，不看秦俑，不算到中国。”

秦始皇是第一个统一中国的皇帝，他的陵墓在西安城东30公里处。1974年2月，当地农民在秦始皇陵东侧1.5公里处打井时偶然发现了兵马俑。从此，一个埋藏了2000多年的地下军阵被挖掘出来，并建成博物馆。秦兵马俑展示了古长安往日的辉煌，正所谓“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刑徒七十万，起土骊山隈”。

秦始皇兵马俑陪葬坑，是世界最大的地下军事博物馆。国务院将秦始皇陵定为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后来，有关部门还在兵马俑一号坑址上建成了一座拱形展厅，设立了“秦始皇陵兵马俑博物馆”，向中外广大游客开放。1987年，秦始皇陵及兵马俑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列入《世界遗产名录》。2007年5月8日，西安市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馆经国家旅游局正式批准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

兵马俑是西安“第一品牌”，是“总统必到之处”，先后有200多位外国元首和政府首脑参观访问。1984年4月底，时任美国总统里根和夫人在参观兵马俑时，下到十米深的秦俑坑，仔细欣赏了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陶俑雕塑艺术。他问中方陪同人员：“我能用手摸一摸这匹马吗？我猜它是不会踢我的。”在得到同意后，他仔细观看了几个兵马俑，并且用手摸了摸。当他爬上木梯准备离开秦俑坑时，又回头望了望宏伟的地下军阵，开玩笑说：“解散！”不过，年轻时当过演员的这位美国总统留给世人最深的还是那张和一个无首俑的合影，他将脑袋“摆放”在无首俑的肩上，对着摄影记者摆出一个造型，似乎问“我（俑）帅不帅？”

1998年6月25日，克林顿访问中国，首站选择古都西安。在一号俑坑前，面对触手可及的兵马俑，他感慨地说：“20年前，当我首次得知中国西安发掘出兵马俑时，就萌发了到西安亲眼看一看的愿望。”克林顿夫妇获得和里根一样的“特权”，下到秦俑一号坑里。兵马俑博物馆馆长吴永琪向克林顿伸出手说：“现在就请总统阁下检阅这支地下部队吧！”克林顿也幽默地点头说：“对，这正是一个总统应该做的。”克林顿站在高2米左右的秦俑面前，显得很兴奋，不时停下来让记者拍照。之后克林顿夫妇还兴致勃勃地来到秦俑修复中心，吴永琪将刚刚修复好的俑头请克林顿安装在俑颈上，克林顿高兴地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举起俑头，轻轻地放在脖子上，成功地为一名秦俑安上了修复俑头。随后他大笑说：“我很高兴，自己能参与一次兵马俑的修复。”走出一号俑坑展厅，克林顿恋恋不舍地告诉中方接待人员：“我真希望能在这里当个馆长。”

克林顿的到访还改变了一个中国农民的命运，他就是兵马俑的发现者杨志发。当年他发现兵马俑得到的奖励是7角2分，后来仍做他的农民。没想到克林顿参观兵马俑时提出要会见发现这一奇迹的人，当地政府才立即将杨志发从茅草屋请出，穿上新衣服去见克林顿。克林顿十分称赞杨志发，并要求杨志发为他签名留念。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杨志发不肯签名，急坏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一问，才知他没读过书不会写字。最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杨志发在签名本上划了三个小圆圈。

克林顿看着这三个小圈，幽默地说：“你真不简单，在土地上打了一个圈就打出了世界奇迹，真应该请你去我们美国多打几个圈。”

从此，当地政府专门安排当地最有名的书法家教杨志发写字，只写自己的姓名。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如今杨志发的签名已经龙飞凤舞。正因被克林顿接见，杨志发被任命为兵马俑博物馆名誉馆长，月薪8000元人民币，年逾70的杨志发如果每月在馆内坐馆十天，为中外游人签名，还可另得5000元的津贴。

每个政要面对兵马俑时都是兴致勃勃的，但各具异彩。1979年，时任丹麦女王玛格丽特二世和亨里克亲王一行参观秦兵马俑坑时，玛格丽特二世提出要“下坑”去参观。女王激动异常，没等工作人员搬来梯子，女王已迫不及待地纵身跳入兵马俑1.5米的深坑中。此后，博物馆工作人员报上级研究批准作出一条规定：以后可以安排国家元首政府首脑下坑参观。

普京在参观途中就像是个虔诚的学生，情报人员出身的他观察力很强，不时向陪同人员发问。普京提出了很多经典的问题：“陶俑的鞋子为什么各不相同？”“陶俑的身后怎么带着两个环？”“鞍马怎么没有脚镫子？”“秦朝的马为什么都不高？”“铜车马的车轮子上突出的部位叫什么？”“这个部位怎么没装兵器？”

在兵马俑博物馆的签名簿上，人们还可以看到默克尔、伊丽莎白女王、萨科齐、萨马兰奇、布莱尔、马克龙、李光耀、基辛格、小布什、施瓦辛格、詹姆斯等著名人物的签名。这充分证明了兵马俑是西安的、陕西的，更是中国的、世界的。

除了被兵马俑的与众不同所震撼外，记者还对“绿脸俑”印象深刻，它和人们熟悉的肉红色或粉白色面孔的秦俑完全不同，除了头发、胡须、瞳孔是黑色外，脸部颜色全是石绿颜料涂成的绿色，它是从秦兵马俑挖掘出土的唯一绿脸俑。为什么脸是绿的？有人说是工匠的恶作剧，有人说工匠是色盲，有人说是装神弄鬼吓唬敌人——各种想象都给兵马俑添加了很多谈资。

古都与美食

世界四大文明古都是指意大利罗马、希腊雅典、埃及开罗和中国西安；另有一说為意大利罗马、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希腊雅典和中国西安。无论哪种说法，西安均居一席。

中国国内也有四大古都之说，它们是北京、南京、西安和洛阳。所以西安是双古都的地位，并以此而享独尊。

西安作为十三朝古都、中国历史文化名城，有着数不清的和历史有关的头衔。长安自古帝王都，西安拥有5000多年文明史、3100多年建城史、2000多年的建都史，是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重要发祥地之一，丝绸之路的起点。丰镐都城、秦咸阳宫、兵马俑，汉未央宫、长乐宫，隋大兴城，唐大明宫、兴庆宫等均勾勒出浓郁的“长安情结”。

西安目前已有六处古迹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分别是：秦始皇陵及兵马俑、大雁塔、小雁塔、唐长安城大明宫遗址、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兴教寺塔。

西安旅游景点众多，大多以历史遗迹为主，兵马俑、华清池、大雁塔、城墙、钟鼓楼堪称必去景点，陕西历史博物馆、法门寺、华山等景点享誉中外。

“在西安城墙，我看到了中国的历史与未来。西安，一座你不能错过的城市。”2014年3月24日，美国时任总统奥巴马的夫人米歇尔·奥巴马参观城墙后在日记中这样表达了她的真切感受。历史就有文化的味道。正如北京的红墙一样，西安厚重的青灰城墙，也有种地老天荒的深沉。走在这城墙上，可以静静地浸润在悠远辉煌的历史文化中，现代都市里的人得以远离喧嚣。

不能错过的除了城墙外，当然还有美食。美食的传承与历史文化的传承是同步的，它是历史和文化的一部分。

西安有一种全国知名的面条，叫biangbiang面。一碗面条把西安的文化精神和文人气息推向极致。Biang字是笔画最多的汉字，共有57笔。吃碗面条，顺带涨了学问。

Biang字何解？流传的故事是这样的：一位贫困潦倒的秀才赶往咸阳，路过一家面馆时，饥肠辘辘，听见里面“biangbiang”之声不绝，就进去点了一碗面，一阵狼吞虎咽，直吃得酣畅淋漓。他结账时一摸兜，囊中空空如洗，只好求店家以书代之。按照店家所言“biangbiang面”的字音，秀才触景生情，感怀伤时，略加思索，笔走龙蛇，大大地写了一个biang字。他一面写一面歌道：“一点飞上天，黄河两边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左一扭，右一扭；西一长，东一长，中间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着车车进咸阳。”一个字，写尽了山川地理，世态炎凉。从此，“biangbiang面”名扬天下。

以记者的亲历，biangbiang面的确有许多世俗文化的特质。这种面食在制作时，厨师将一根一米长的面条抡起来甩在案板上，发出biangbiang之声，引人注目，增添好奇心和食欲。出锅后的面条宽且厚，俗称“裤腰带”。因为火候控制得好，此所以面颇为筋道，配以油泼辣椒，吃罢必定大汗淋漓，令人大呼过瘾。

西安回民街是西安著名的美食文化街区。回民街的商户擅长小吃制作，且用料考究，制作精细，甜咸辣荤素搭配，品种众多。牛羊肉泡馍、腊牛羊肉、烩羊杂、粉蒸羊肉、蜂蜜凉粽子、盛氏酿皮、羊肉饼、八宝甜稀饭、糊辣汤、凉皮、米皮、擀面皮、羊肉水饺、韭饼、酸汤水饺、灌汤包子、牛肉拉面、镜糕、甑糕、羊肉臊子、黄桂柿子饼、蛋花醪糟、水盆羊肉、芝麻烧饼、葱油饼等数百种小吃应有尽有。

作家何竞说：“西安有个著名特产叫羊肉泡馍，以前我很天真地以为，是将馍馍扳得大块大块的，浸在热汤里，然后就变成了泡馍。到西安后才发现，因为馍是死面馍而非发面馍，所以必须扳得细细的，只能有手指盖那么大。头一回扳，我被朋友打断了无数次，因为大家实在看不下去我的粗犷，她们吓唬我‘你扳得不够细的话，吃下去会不消化，睡到半夜肚子疼。”

吃一碗泡馍都那么讲究。

作家与华阴老腔

陕西著名文学评论家老希特别推崇《长恨歌》，认为它是西安文人气的代表。《长恨歌》是唐代诗人白居易的一首长篇叙事诗，形象地叙述了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悲剧，作者借历史人物和传说，创作了一个让人魂牵梦萦、回旋宛转的动人爱情故事。千年之后西安借此诗创作了同名大型实景历史舞剧，延续了这个故事。

老希早年在北京工作，但工作几年后抵不过对家乡的思念，回到西安工作。他说，西安那种厚厚的历史文化深深地召唤他，他愿意“被埋在里面”。他评论说，在很多人眼里，或在文化界的不成文规矩里，有没有小说是一个城市或区域有没有文化的标识，有没有小说家是一个城市或区域有没有文化人的标识。山东省出了莫言，山东省的文化立刻便提升了一个等级，谁也不敢小觑。

而陕西作家们的作品中，必不可少的便是对西安历史悠久的戏曲的描写。唱，是最直接的情感泄口。提到西安戏曲，老腔不可不提。

西安的文化名人张艺谋曾拍过一部电影《活着》，剧中主角福贵败家后带着皮影箱子，在乡下走街窜巷靠表演皮影谋生，给人卖力地唱“青龙关上逃了命”，唱的就是华阴老腔。尔后在2012年上映的电影《白鹿原》中，华阴老腔表演更是有几分钟的出场。随着两部电影在国内外获奖，华阴老腔那种慷慨激昂的曲调也逐渐被大家所知。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国家曾集体展出过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中就有老腔。

民俗专家周北树介绍说，“老腔”是陕西当地泉店村张家户族的家族戏，如果唱戏人是在后台，那么就是在表演皮影戏，如果唱戏的人到前台来喊唱，那就是老腔了。老腔的曲调类似渭水船工的号子，澎湃激昂，高亢豪迈，所采用的表现形式一般是一人唱众人和，所用乐器有二胡、月琴、梆子、快板，以及大家最感兴趣的“哇！这个也能作为乐器使用啊”的——条凳。

他说，虽然老腔与秦腔都来自陕西，但是却有很大不同。老腔来自于东府，而秦腔来自西府。在乐器表现形式上，秦腔着重于使用板胡、梆子等，而老腔为了达到艺术效果的震撼感，则使用到了胡琴、枣木块、条凳等。在现代音乐里，将秦腔结合得非常优秀的艺人有郑钧、苏阳、黑撒、车撵破等，而将老腔与现代音乐结合的，谭维维是第一人。

新西安与大西安

一年一度樱花开。樱花之美在于短暂，盛开便是惋惜。兴庆宫公园对面的西安交大，校园有长长的“樱花道”，每年樱花盛开时，游人如织，将校园当公园，谈着一场连一场的樱花之恋。另一个看樱花的好去处，便是西安东南郊乐游原上的青龙寺，从日本引进了千余株樱花，小小庭院精致美丽，在樱花衬托下，常常让人忘却今夕何夕，天上人间。

花木常与建筑相配伍，以符合美学范式。我国先后有包括北京民族文化宫、北京人民大会堂在内的37座建筑，因其特殊的风格和影响力被列入英国出版的《世界建筑史》中。其中1954年建成的西安人民剧场（院），与北京工人体育场、北京首都剧场被列为37座著名建筑中的“三场”之一。2016年，西安人民剧院被中国文物学会、中国建筑学会评选入“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

同获殊荣的还有西安人民大厦，其整体规划上实现了中国古典院落的中轴对称布局与西方古典的完美结合。西安人民大厦有着欧洲古典主义的构图原则：环形路网、圆形喷池、回形连廊等，皆具有欧洲古典巴洛克的手法。细部装饰上，雕刻着卷叶草、西番莲花枝草蔓、麦穗等中国传统建筑中的图案。而曾经圆穹顶的“现代仿欧式”风格，在当年倡导“民族形式”中，被改为古典的主檐八角攒尖琉璃瓦顶。

张锦秋有两个“吓人”的身份：梁思成、莫宗江的学生，1994年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她在西安的第一个作品是陕西历史博物馆，也同样是“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这是一个高度概括的唐代宮殿，整个庭院采用中轴对称的布局，院落四周的崇楼簇拥着中央殿堂，整个建筑体现出了唐代建筑的简洁和大气。而建筑本身也与现代博物馆的功能紧密结合在一起，崇楼内就是一个报告厅。曲径通幽的回廊增加了建筑的亲切感。该博物馆在设计上的最大特色，还在于打破了皇家建筑惯用的红墙黄瓦，代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历时四年建成的陕西历史博物馆，1991年对外开放。它成为西安市的标志性建筑，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认为世界一流博物馆。

年轻人在樱花树下留下自己的芳华，上了年纪的人重访跟自己年纪仿佛的“新古迹”，追忆自己的芳华。

西安是个活在文化符号里的城市，不过，如今文化符号有了崭新的内容：现在的西安已经不是过去的西安，现在的西安是“大西安”。

根据《大西安（西安市-西咸新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规划（2017-2021）》，到2021年西安将成为GDP超万亿元、人均GDP超10.3万元的“中国城市第一方阵”中的成员；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高新技术产业占GDP的比重超过20%；成为“一带一路”五大中心之一；进出口总值达到600亿美元，年实际利用外资达到60亿美元以上。这些特征表明，未来的西安将借助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而完成城市的升级，成为中国的新发达地区。同时，西安还将借助一带一路的东风完成其国际化的进程。

到2021年，大西安高铁线路达到8条，形成1小时到达关中城市群、3小时到达周边城市群、4至6小时到达雄安新区、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的出行格局。大西安将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有个好姑娘的地方”。

对大西安的形势，西安市委书记王永康用“五旺”来形容：当前大西安发展态势催人奋进，经济旺、产业旺、人气旺、商气旺、IP旺，各项经济指标显著提升，取得历史性突破，“3+1”万亿级大产业强势推进，项目落户数再创新高，人才引进实现质量和数量“双突破”，营商环境持续改善，市场主体呈现“井喷式”增长。他还特别提出，大西安正在成长为一方吸引海内外和年轻人投资创业的热土。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过去的繁华留在了古长安，今人只可在梦中相见。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是否是今天的西安人对自己家乡的期许？从古长安到大西安，历史已历3000年，向新世纪敞开的大门只可以打开得更大。长相思，在长安；大鹏飞，在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