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组诗）

梅苔儿

和两个男人看海

我承认，我语言笨拙

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

来安放海的蓝

身体里一直住着自己的海

咸涩，不安，哭泣

这片海呀！安营扎寨很多年

在異乡，是什么？将它轻易放倒

和梁积林，刘向东两个男人行走海边

说起我六十岁以后想出家

可一抬眼

天映着海，海映着天

你映着我，我映着你

这苍茫间，辽阔与细微的水乳之欢

我怎忍辜负？

海鸥，偷穿我的白裙子，飞过

它也如我般

衣香鬓影，点水

明日，我将回到我的河

海边小螃蟹

它那么小，如我的大拇指

我昂着头，差点踩到它

它低着头，差点闯入禁区

它初出江湖，和我一样

还不懂

人有人道，蟹有蟹道

它从海水里爬上来

在我脚边，横着走

我从长沙飞来青岛

在它脚边，直着走

我们都是蚁民

都在寻找

生，路

在青岛，一个人的夜

第三晚，夜深

我开始脱衣服，终于一丝不挂

像一粒沙，被大海剥去层层泥

郑小琼清早如海鸥飞走

活这么久了，我还是无法

在同性面前赤裸

可青岛的夜，那么干净而安静

哪怕加一点点外来的事物

都是罪过的

想起什么，我跳起来

将房门的猫眼，惊慌慌地

堵上

海上生

淹过了我半生的水

再一次退回海里

从南到北

手势划过的弧线，锈迹流动

内心的锯齿在轰鸣

栅栏里的事物

多年未移动位置

镜面，肃穆而壮阔

海鸟，贴着水

将薄暮一寸一寸占领

连同青烟，渔火，高悬之明月

待认领的悬浮物——我的暮年

万象重生

黑暗里的光，长出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