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梅
去乡下,跟母亲一起到地里去,惊奇地发现,一种叫牛耳朵的草,开了细小的黄花。那些小小的花,羞涩地藏在叶间,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我说,怎么草也开花?母亲笑着扫过一眼来,淡淡地说,每一棵草,都会开花的。愣住,细想,还真是这样。蒲公英开花是众所周知的,开成白白的绒球,轻轻一吹,满天飞花。狗尾巴草开的花,就像一条狗尾巴,若成片,是最美的风景。蒿子开花,是大团大团的……就没见过不开花的草。
我曾教过一个学生,很不出众的一个孩子,皮肤黑黑的,还有些耳聋。因不怎么听见声音,他总是竭力张着他的耳朵,微向前伸着头,做出努力倾听的样子。这样的孩子,成绩自然好不了,所有的学科竞赛,比如物理竞赛、化学竞赛,他都是被忽略的一个。甚至學期大考时,他的分数也不被计入班级总分。所有人都把他当残疾,可有可无。
他的父亲,一个皮肤同样黝黑的中年人,常到学校来看他,站在教室外。他回头看看窗外的父亲,也不出去,只送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真是灿烂,如盛开的野菊花一般。我很好奇他绽放出那样的笑,问他,为什么不出去跟父亲说话?他回我,爸爸知道我很努力的。我轻轻叹一口气,在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感伤。
学期要结束的时候,学校组织学生手工竞赛,是要到省里夺奖的,这关系到学校的声誉。平时的劳技课,都被充公上了语文、数学,学生们的手工水平实在有限,收上去的作品,很令人失望。这时,却爆出冷门,有孩子送去手工泥娃娃,一组十个。每个泥娃娃都各具情态,活泼、纯真、美好,让人惊叹。作品报上省里去,顺利夺得特等奖。全省的特等奖,只设了一名,其轰动效应,可想而知。
学校开大会表彰这个做出泥娃娃的孩子。热烈的掌声中,走上台的,竟是黑黑的他——那个耳聋的孩子。或许是第一次站到这样的台上,他的神情很是局促不安,只是低了头,羞涩地笑。让他谈获奖体会,他嗫嚅半天,说,我想,只要我努力,我总会做成一件事的。刹那间,台下一片静,静得阳光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从此面对学生,我再不敢轻易看轻他们中任何一个。他们就如同乡间的那些草,每棵草都有每棵草的花期,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牛耳朵,也会把黄花藏在叶间,开得细小而执着。
文章开头,作者细致地描写了各种草开的花,这是在为下文写“耳聋学生不被重视却取得成功”进行铺垫。文章结尾再次借花喻人,表现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