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长”是贾樟柯在业界的另一个“名号”。在他的电影手记《贾想》一书中,曾经讲了这么个故事:2002年,他在小西天一家卖盗版DVD的店里瞎逛,店老板觉得这个淘碟者一遍一遍翻找箱子,甚是执着,便问了一句“有一个‘假科长的片儿你要吗?”听到盗版商口中说出自己的片子,他有些哭笑不得。
在当时还算不上宽松的拍摄环境下,自己的片子以这样的方式被人知道,对贾樟柯来说,竟有些五味杂陈。怀揣着复杂的心情,他掏钱买下碟,也没顾得上纠正老板的错误。再后来,“科长”的名号就在他的影迷群里传开了。
贾樟柯的电影之旅更像是一场冒险。拍第一部电影长篇的时候,他还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27岁,默默无闻,此前只有一部名不见经传的短片习作。因为没钱,第一部电影的拍摄只用了21天,用的还是16mm胶片,连上院线的资格都没有。没有人能想到,这个略显青涩的文艺青年,不久之后会成为“亚洲电影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光”。
对他来说,那段故事意味着一个时代。而从1998年的《小武》到2017年的《时间去哪儿了》和平遥国际电影展,20年间的微妙变化,世人看在眼里。
2017年,导演贾樟柯办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大事,由他任监制,并作为唯一一位中国导演参与拍摄的金砖五国首部合拍片《时间去哪儿了》在全球上映了。第二件大事,他在家乡山西举办了首届平遥国际电影展。
金砖国家峰会去年在中国举行,贾樟柯担任了金砖五国首部合拍片《时间去哪儿了》的监制。人们很好奇,这篇“命题作文”为什么选他来做?他会怎么做?
“《时间去哪儿了》不是命题作文,是同题作文。”贾樟柯认为,这部电影本身是艺术家们自主独立的创作,主题是5个导演一起头脑风暴出来的,而“时间去哪儿了”最能引发共鸣。至于为什么选择自己,贾樟柯表示,“一方面我自己过去的电影工作比较国际化,容易组织起创作团队,算是资源优势;另一方面,我这几年差不多以两年一部的节奏在拍片,确实还处在创作的活跃期。”
有人说,近年来贾樟柯的形象也发生了改变。但他自己却认为,很多时候创作者个体的目标和整个国家大的目标是一致的。“我20年的电影工作,一直在强调文化对国家、民族的重要性,十九大报告也提到‘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说明我们个人跟国家的文化理想是一致的。”再比如文化自信,全社會已形成了共识,这是好事情,“在这个共识之下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我觉得跟自己的理想是顺应的,而不是违背的。”贾樟柯说,“我的电影没有离开过当下中国”。
贾樟柯说,自己“一直想办一个以非西方商业电影为主的电影展。现在大家能看到的电影主要还是西方商业电影,在此之外,比如亚洲、南美、东欧等地的电影,观众不太能注意到。但是作为电影工作者,我知道这些地域的电影创作很活跃,成就也很高,几乎是世界电影最有活力的部分。”
平遥国际电影展的诞生,让贾樟柯的愿景变为了现实。此次电影展引起了极大的关注,据估算,影展期间的观众有一半是本土观众,有一半是外地来的学生、电影爱好者等,上座率高达93%。“我们一直说中国电影要多样化、电影结构要优化、电影质量要提升,这要依赖的基础除了创作人员之外,更主要是观众。观众开始有多样的观影习惯,开始接触到好莱坞之外的更多元的电影之后,才能形成多样化的观影需求。”贾樟柯说,这种观众基础是创作和市场进步的最大动力。
“过去我们每年只生产200部左右的影片,现在我们的产量大了许多,实际上从产业上来说是做强了,但我觉得产业的影响力应该转变为文化的影响力。中国电影作为世界电影的一部分,在各种国际电影节、影展中游走,接受着国际的评判。我们一直希望中国也能有一个非常有公信力、非常专业的平台,中国的观众、中国的影评人、中国的媒体能形成自己的评价体系,在全世界提出中国的观点。我觉得建立这个体系的时机现在成熟了。”贾樟柯说,平遥电影展的目的,就是搭建一个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电影、也让中国观众更多地了解非西方商业电影的平台,从而促进中国电影创作和观影需求的多样化。
这两年,贾樟柯搬回老家汾阳生活。对40多岁的他来说,事业上、生活上已经到了承前启后的阶段。“从策展上,我就说平遥电影展要注重学术梳理,我们今年做了法国导演梅尔维尔的回顾展,明年可能会做别的导演。对前辈的电影作品和电影精神的梳理、继承,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因为我觉得文化是靠积累的,电影文化有个特点,就是人们求新,但是创新精神也都是从对传统的了解和掌握上来的。”贾樟柯的“启后”,就是多做一些帮助年轻导演的事,“过去我自己也是年轻人,什么资源都没有,什么影响力都没有,也帮助不了别人,现在有些经验有些资源了,能做一些帮助年轻人的事就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