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旭
乡下的二舅打电话对我说,乡下我有一个远房的外甥正在我生活的这座城市打工,这个与我从没谋过面的外甥,听说他还有一个舅舅住在他干活的城市里,就央求二舅将我的住址告诉他,他说,他到时一定要来看看我这个舅舅。
我拿着话筒,一下子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什么?我还有个从没谋过面的民工外甥?他还要来看我?这太突然了。我皱起眉头,对着话筒说道:“舅舅,不用了,您告诉他,叫他不要过来了。”
舅舅显得不高兴了,说道:“这怎么行?外甥看舅舅,天经地义,到时,他会拿着我写的地址来找你,就这样定了!”舅舅的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妻子下班回来,我嗫嚅地将乡下二舅打来电话的事告诉了妻子。妻子一听,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说:“你什么时候还有个民工外甥,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我只好解释道,这个民工外甥我也是刚知道的。
妻子紧张兮兮地说道:“那可不能让他到我们家来,你赶紧打电话告诉你二舅,让你那个民工外甥无论如何不能来,就说我们家没有人。”
我哭丧着脸说道:“说过了,二舅已经把我痛骂一顿,再说,他非过来揍扁我不可。”妻子愤愤地说:“我可告诉你啊,你那个民工外甥来了,不能让他久留,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算了。”
没想到,一连几天没有动静,我和妻子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笑着对妻子说道:“看来我的那个民工外甥不会来了,这下你也不用担心了。”妻子瞪了我一眼,说道:“但愿这是一场虚惊。”
就在我们将这件事要渐渐淡忘的时候,一天中午,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脸庞黝黑,头发杂乱,一只手里拎着一只蛇皮带,一只手拿着一张信封。这小伙子一看到我,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冲着我大声地喊道:“舅舅,你好啊!我是您外甥啊!”
仿佛一声惊雷,我脑袋立刻嗡地一声。我的这位民工亲戚到底还是来了。“你,你就是我的那个没见过面的外甥啊。”“是啊,是啊!舅舅,我可找到您了,看到了舅舅我真高兴啊!”小伙子脸涨得通红,拿信封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我的这个从没谋过面的外甥见到我这个舅舅是一脸喜悦。“那,你进屋来吧!”我用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他忙说:“不用啦,舅舅,我马上还要赶回去干活呢,这是我从乡下带来的两只鸡,还有一些山芽,这些放下了,我就走啦!”说着,他转身就要走。
我忙说道:“你进来坐一会吧!”小伙子腼腆地笑道:“我是请了半小时假来的,如果时间长了,老板就要扣工钱了,哦,舅舅,我们在这工程还有几天的时间,我刚才上楼来,发现你们楼下化粪池好像被堵住了,粪便都溢了出来,抽空我带工具来疏通一下。”
我一股怨气地说道:“是啊,这化粪池被堵了很长时间,又没有人管。”小伙子笑道:“舅舅,您不用着急,我没有什么能耐,干这些活我是内行,抽时间我就带工具来疏通下,您放心吧!”说罢,转身就走了。
晚上下班回来,一进家门,妻子就高兴地对我说,她下午回来,看到一个小伙子把楼下的化粪池给疏通好了,这下再也不用烦恼了。
我惊讶地说道:“哎呀,那个小伙子就是我外甥啊,你让他进来坐一会儿了吗?”
妻子一下愣住了,用一种怪怪的眼神望着我,说道:“噢,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外甥啊,我哪知道?怪不得我回来发现家里有鸡有山芽的,原来是你外甥来过了啊。你老实讲,你给了他多少钱、送了多少东西?”
我一下子生气了,说道:“什么钱、东西啊,人家连屋都没进就走了,他只说,他看到了我这个舅舅很高兴,他过来时,看到楼下化粪池堵塞了,就抽空过来疏通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妻子嗫嚅道:“那什么时候请他过来吃顿饭?”我说:“我到哪去请他?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干活,他只说过几天就要到别的城市干活去了。”
妻子听了这话,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喃喃地说道:“你这外甥也真是的,也没进屋里坐一坐,哪怕喝一口水也好啊!”
【原載《东方烟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