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建 梅雄杰
[摘 要] 高等教育市场化本身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大学发展的功能从本体到功用的延伸,教育模式从序列化教育转向并行化教育,质量标准从单一转向多元,我国高等教育市场化历史进程表明其市场化发展是行政主导的产物。然而高等教育市场化的无限放大与泛化,导致大学的价值理性日渐消解,这种工具性与价值性存在明显失衡的现象,反映了高等教育系统内的市场化棘轮效应,它是工具主义理念、异化的大学功能及知识资本等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缓解高等教育市场化棘轮效应的现实路径,既需要在理念上更新学术共同体的教育价值观和责任感,还需要正视大學存在的永恒价值,强化传授知识和学术研究的基本功能,并正确发挥政府在市场化中的作用。
[关键词] 高等教育市场化;知识资本;棘轮效应;大学功能
[中图分类号] G64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8129(2018)06-0108-11
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政府纷纷缩减高等教育经费投入。与此同时,随着“新公共管理”理论的兴起,以市场为基础的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方式应运而生。本世纪初,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确立,高等教育受市场影响日益增大,亦呈现出一定的市场化趋向。因此,在继承和发展原有制度的基础上,建立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高等教育制度势在必行。然而,作为一项公益属性事业,高等教育本身固有的非盈利属性和学术属性正日益被无限放大的市场化效应所冲击。为此,面对高等教育市场化趋势引起的棘轮效应和大学本体功能的式微,既需要对推动高等教育市场化进程的因素作历史考察,也要对这种棘轮效应进行合理反思。从实践来看,高等教育市场化趋势将继续深化,因而理性看待高等教育市场化及其制度设计,对于明确大学的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直以来,学术界对高等教育产业化与市场化的争论始终未达成一致。从历史角度考察,高等教育市场化这一概念来自17世纪西方霍布斯和洛克的经济思想,其重点体现在通过正确处理好政府、大学与市场的关系来提高高等教育质量。高等教育产业化概念在我国上世纪90年代出现,高等教育产业化旨在把高等教育完全纳入经济领域,将其作为一种产业来运行,将高等教育机构变为一种以营利为目的的机构。高等教育产业化通过引入市场竞争机制实现经济增长,从某种意义上说,高等教育市场化是实现产业化的必要条件,但高等教育市场化并不等同于高等教育产业化。两者的区别表明,虽然高等教育具备进行市场化的条件即其产业属性,但高等教育不是经济的分支,完全照搬企业的经营生产模式,有违大学立德树人的根本使命。因此高等教育不能产业化,但可以市场化。
我国高等教育市场化改革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已有30多年历史,其发展历程与我国政治经济体制相伴相生。与计划经济时期的高等教育管理体制相比,市场体制下大学采取主动经营模式,在大学功能、教育模式、办学模式与质量标准上出现了四个转变。
(一)从本体到功用:拓展延伸的大学功能
在大学与市场还没有建立直接联系之前,大学以学历教育为主。知识的传承、应用与创新还没有紧密相连,其服务社会的作用通过国家的行政性指令体系来体现,而非大学自主感受社会需求的真实变化。大学的职能演变是在行政化的约束中进行的。改革开放以后,重新焕发活力的中国社会迫切需要大量应用型人才,经济社会发展的大环境推动了大学的知识传授、人才培养功能与社会服务相结合,大学的发展范围得以延伸,知识从传承到应用再到创新,产学研结合成为培养应用型人才的重要途径。与此同时,教育的经济主义思潮逐渐受到社会的重视,知识资本的概念进入公众视野,人们把知识资本看成能带来市场交易价值的价值[1] 32-36, 它同物质资本一样可以通过投资生产出来。知识资本的核心就在于人才资源的储备与教育,提高人力资本竞争力的形式有教育培训、科研训练、卫生保健等,因而市场化条件下大学的功能从知识传授的学历教育延伸至通过学术研究服务社会。大学的功用进一步拓展了科技知识的应用与转化,大学、科研机构与行业企业的相互支持与配合,成为经济社会的核心驱动力。企事业组织的资金、项目支持拓展了大学办学经费的来源,减轻了政府财政拨款的压力,大学资本市场的基本走向更加贴近社会和实际。
(二)从序列化到并列化:时空并行的教育模式
传统的大学教育基本上遵循序列化的原则,即学习内容在固定的时间段由易到难且场所固定,这种模式从时间和空间上限制了学习者的选择余地和学习范围。信息化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使得教育模式能够达成时空上的并行。学习者在同一时间可以学习多个专业的知识且场所不固定,他们可以比以前获取更大的教育效益。信息化的特征是虚拟性、全球性、交互性与开放性,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大大增加了人们接触信息和数据的可能性,从而极大地扩大和方便了人们之间的交流。以慕课为例,作为一种在线开放课程,它之所以能引发教育模式变革,就是因为其学习时间和地点不受限制,能够根据学习者自己的实际安排学习进度,同时“大规模、开放式、网络化”的特点使任何人学习都不受限制。知识经济对教育提出的新要求主要表现在:从教育理念看,加大创新意识,建立教育创新体系;从培养目标看,就是提高劳动者的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建立学习型社会。这种转变促使大学在课程设置、人才培养、教学范式与教师培训等方面进行变革。新的教育模式以学生为中心,课程设置以反思和探究为主,培养抽象思维能力,教学以信息技术为载体但不拘泥于多媒体的运用,教学标准从传统的系统化和前沿性转为实用性和兴趣性,教学方法不再固定为单一的形式,强调教师对教学方法的自主选择。
(三)从封闭到开放:主动经营的办学模式
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中国大学教育主要受政府指令性的控制。从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之前,我国高等教育基本借鉴苏联的教育经验,行政指令下的高等教育发展体现出统一、齐步走的格调。1949-1957年,教育部在高等教育建设上,一是继承和发扬革命战争时期的教育经验,废除旧课程,设立新课程,进行爱国主义和无产阶级教育等;二是移植苏联经验,在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和教材方面均照搬苏联模式。中央人民政府于1952年对全国旧有高等学校进行院系调整[2] 28-33, 以华北、华东、中南地区为重点,发展专门学院,取消文科专业设置,重点培养工业建设人才。这种封闭化的办学方式致使高校的办学实践不能建立在社会的真实需求基础之上,文科专业的大量裁减对经济建设造成了严重影响,过于狭窄的专业口径虽在短时期内适应了社会建设的需求,却给高等教育的长远发展带来了不良后果。供给型的办学模式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开放性,因而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大学教育改变了以往封闭的办学思路,采取了主动经营的管理模式。主动经营要求大学获得更多的办学自主权以体现市场经济的自主性,大学办学自主权的扩大使大学与外界社会能够平等地进行沟通与互利,其经营范围、方式、方法都逐渐扩大。目前高等教育领域在办学上确立了中央、省市区、中心城市三级办学体制,投资体制从政府拨款为主到多元经济协调,在管理体制上加快了地方化管理步伐。
(四)从单一到多元:协调发展的质量标准
高等教育在计划经济时期强调的是统一的衡量标准,“齐步走”的痕迹给我国高等教育改革带来了很大的惯性,高等教育进入资本市场符合投入—产出的经济规律,其参与竞争也是围绕寻求最适合自身发展的目标而努力。总的来看,大学都具有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与文化传承的功能,但具体到每一所大学,其实际的发展重点却各不相同,因而市场化条件下的高等教育质量是多元化、多层面的标准。它包含了5个层面的涵义:第一,高等教育市场化下的质量观是多層面的质量观,不同类型、目标、规格的大学质量标准不同;第二,高等教育市场化下的质量观以多样化和最低的质量要求作为基准;第三,高等教育市场化下的质量评估应符合高校实际类型要求,力求特色化和多样化;第四,高等教育市场化下的质量观满足社会经济发展需要,不仅以学术为衡量标准,还有创新、实践、文化等更广泛的标准;第五,避免同质化倾向,也避免盲目借鉴他国质量标准,传统质量观与现代质量观的差异在于水平和类型的区别,反映社会多元化的需求特征。
多元化的质量标准意味着合理有序的高等教育结构,其主要体现为3个方面:一是在层次结构上明确教学型、研究型、特色型大学的发展任务与目标,重点发展民办高等教育,提升民办高等教育地位;二是进一步调整高等教育科类结构,巩固基础性学科地位,优化应用性科类专业,扩大文科类专业,适应社会需求;三是在形式结构上合理多样,包括全日制普通高校、成人高等教育机构、民办或私立高校[3] 69。各种类型的高校合理分布才能形成一个有竞争活力的高等教育体系。多样化的质量标准同样意味着大学招生与学生就业的多种方式,高考招生制度改革与就业方式的变化都以扩大考生和大学的选择权、落实大学办学自主权为核心,大学入学标准以“统一”和“多样”相结合的方式,实现了招生的最大科学化和公平化,面向社会和就业市场的自主择业则体现了劳动力市场的多元化和大学生就业渠道的可选择性。
所谓棘轮效应,就高等教育市场化趋势而言,即越来越趋向于以效率为中心的改革,注重刚性考核忽视内涵建设,强调市场经济规律忽视教育规律。将市场概念融入高等教育符合社会经济发展规律,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选择。然而高等教育市场化的“棘轮效应”会引发一系列问题。从纵向的历史角度看,它呈现出一种不可逆性。导致这种不可逆性的“棘轮效应”的重要缘由在于受到工具主义理念、大学性质的异化、知识资本的需求这三个方面的影响。随着高等教育全球化进程的加快,通过市场化增强大学的竞争力是必然的趋势。但“棘轮效应”会造成对公平、道德、文化等理性价值的忽视,呈现“学术资本主义”代替“学术人文主义”之势。因此,高等教育的价值理性将有可能面临更大的冲击。
(一)制度设计导向下的工具主义理念
棘轮效应出于人的本性,是指人一旦形成某种消费习惯就具有不可逆性。对应到市场化条件下的棘轮效应,就是指大学自身依赖于社会发展,直接为社会服务、谋求自身利益的习惯不可逆转。大学有了追求效益的欲望,便会想方设法地自我满足。对于欲望的追求,正确的做法是既不能禁止,也不能放纵。如果不能保持合理限度,过度的市场化必将损害大学发展。建立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高等教育市场化制度有其合理性,但工具主义理念的弥漫造成了市场化的棘轮效应,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
1.工具主义理念挤压了学术文化理念生存的空间。市场化的大学发展追求以最低成本、最有效手段和最节省精力的方式去实现大学目标,以企业化的模式运行大学。大学工具主义理念随着官僚化、科层化的普遍推广威胁了价值理性的生存空间,工具主义理念充斥在整个校园文化之中,势必对大学的发展造成消极影响。千百年来,大学之所以能够独立于世就是因为坚持大学自治与学术自由,积淀了坚持真理而拒斥依附的学术文化。而如今大学走向市场化不得不寻求和回应市场的现实要求,这与坚持真理的大学品质相冲突。过于重视市场的当前需求,大学就会注重效率和实用,排斥传统学术文化。在唯绩效主义的观念指引下,急功近利的心态对于优秀文化的积淀会起到反作用,优秀历史文化的生存空间也会逐渐缩小。
2.工具主义理念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教育的公平性。在目前高等教育处于大众化的阶段中,供给量仍需继续扩大,尚不能有效平衡需求。高等教育市场化以市场为基础进行资源配置,其出发点还是提高高等教育的质量和效率。高等教育质量与服务遵循市场交换规律,社会期待高消费后的高质量,即性价比。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弱势群体获得教育权利与机会分配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倘若没有政府这只有形的手,提供相应的奖学金、助学贷款、助学金等政策,大学在市场中的行为就会变得无序,教育机构受自身利益驱动,常常带有利益短视行为[4] 221-223,如对待专业设置趋热避冷、收费越来越高、忽视学生人格品质的培养等。
3.工具主义理念不利于培养公民道德。大学为了获得企业的资金支持,鼓励教授利用知识从事生产项目,学者的研究受到时间限制和利益诱惑,其研究兴趣就会逐渐从探究真理转为利益公关。大学一方面要求学者参与企事业合作的横向课题,增添利益诱惑,另一方面又要求学者坚持为学术而献身的精神,甘坐冷板凳。两种互相矛盾的状态致使“表面上追求真理,实际上只求功利”的两面人的产生,不少年轻的教授稍有成绩就“学而优则仕”,急于谋求“一官半职”,以利于获取资源和挂名。
(二)环境变迁下异化的大学功能与性质
大学曾经被喻为“象牙塔”,超脱现实社会而致力于“闲逸的好奇”。随着大学与市场的联系越来越密切,大学的功能逐渐向其社会功用倾斜,脱离功能本体而讨论社会服务之用,必然导致虚浮无根[5] 60-66。异化的大学功能与性质导致了市场化的棘轮效应。
1.关于大学的人才培养问题。发轫于古希腊时代的自由教育是通识教育的最初源点,其核心要义体现在两点:一方面要求发展人的全面知识和能力,而不是局限于具体的某一类能力素质;另一方面旨在培养人的内在理性和理智主义,关注教育的内在目的发展。自由教育的教育理念和目的很好地适切了传统社会少数精英特权阶级。20世纪以来,通识教育突破小众传统逐渐成为高等教育的主流,在培养人的理智的同时要考虑学科课程与外部社会环境的适切性,新的应用性学科不断从学科的交叉与边缘中创新出来[6] 25-27, 知识高度分化的现代社会决定了专业教育注重关注外部的现实生活,在专业教育浪潮的冲击下,高等教育市场化以需求决定论作为推动大学发展的立场、大众化教育与精英教育关系备受关注。
2.关于大学的社会服务问题。培养人才,科学研究,广义上讲,都是为社会服务。但现代大学还通过各种形式,随时为社会提供直接的服务。这同发展科学一样,不仅是社会客观的需要,也符合大学自身发展的逻辑。市场经济利益的驱使,使大学的社会服务不只是为满足社会的需要,也是大学自身发展所需。市场经济下的大学在科学技术、卫生保健等方面对社会给予指导和提供咨询,获得了充足的办学资源,提高了学校的办学效益。在追求物质利益的先决条件下,大学就违背了社会服务的内在精神,有损大学之为大学的根本,随波逐流而丧失大学精神的DNA终究会被社会所埋没。
3.社会服务的实用性冲淡了科学研究的学术性。大学为了适应市场经济而针对社会紧缺人才和热门人才进行有目的有规模的专业化培养,既履行了社会责任也获得了丰厚的回馈。大学科研需要高昂的设备设施和大量的经费,但过度专注企业的经费与项目支持则可能忽视科学研究的创新性,囿于低水平重复性的产品制造与加工。对实用性学科的依赖致使理论基础性学科不受重视,功利主义和金钱主义的现象滋生影响了大学教师对待科学研究的崇高态度。
(三)市场经济中知识资本的关键作用
从高等教育市场化的现实需求来看,教育资源供给与教育需求之间的矛盾、知识资本化社会的发展,要求高等教育投资主体实现多元化,通过多方筹措经费来缓解财政压力,通过增加教育支出和扩大教育供给来增加受教育人数,通过减少政府干预和引入竞争机制来增进教育效率、提高教育质量。
高等教育并不像义务教育那样具有完全的公益属性,同时还具有部分私人属性。高等教育的产品属性决定了其拥有市场化的条件:一方面是具有排他性,一部分人享用了之后就减少其他人的享用机会;另一方面是具有竞争性,提供的服务质量越高越能得到高效的回报,因而教育投入产出的私人性质在高等教育领域更加明显。
知识经济时代,高等教育与知识经济相互依存、相互作用。高等教育成为知识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传播知识和培养人才,大学与社会生产之间的关系就像同一生产链的两个加工环节彼此相连。知识经济依靠大批知识型劳动者,依靠掌握现代科技的人去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因而培养人文素养和科学素养兼备的人才是知识经济对高等教育提出的基本要求。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聚焦到高等教育上即对知识的渴望,对优质教育资源的旺盛需求。经济学家舒尔茨认为,教育是一个人未来薪金、收益的源泉,是工资收入增加的根本原因,同时也对社会发展有巨大贡献。大学入学人数的急剧增加就是对这一理论的真实写照。高等教育的市场化缓解了教育供需之间不平衡的矛盾,因而高等教育市场化是知识资本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
就融资方面来说,多主体多渠道融资方式已然成为今后大学经费结构的必由之路。第一,庞大的高等教育入学需求人群导致国家对高等教育的财政支出日益增多;第二,我国高等教育经费来源基数较低、欠账较多,国家对高等教育的投入雖有增长但尚未达到理想状态;第三,教育部直属高校银行贷款不堪重负。这三重原因使大学不得不借助市场的力量以支持办学发展,政府的财政经费不再是办学的唯一经费来源。从政府指令性计划到市场自由竞争,向高等教育需求方和消费者进行收费,毕业生由统一分配转向市场自主择业,体现了高等教育的“准公共产品”属性。从表1可知,我国高等教育经费来源日益多样化:国家履行财政性经费增长承诺,确保政府在高等教育市场化中的积极能动作用;事业收费也是经费的重要来源;此外,社会捐赠收入和民办学校中举办者投入占比在今后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市场化与理性化关系的失衡,尤其是市场化效应的凸显,已经成为当前大学乃至其他高等教育机构无法回避的现实。这种格局的破解仍然需要从现实与理性的角度考虑解决路径。
(一)树立市场化改革理念
我国高等教育市场化是以行政为主导的市场化,其运作方式是大学、政府和市场三者互动的结果[8] 46-49。大学与市场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并不意味着政府职能的削弱,相反政府对高等教育的管理责任将更重。高等教育的良性发展离不开政府的宏观调控[9] 22-25,但也要防止大学在市场化改革中的行政化倾向,避免大学成为政府的附属行政机构。这需要充分发扬学术至上的理念,运用教育规律来培养人才。树立市场化改革理念,坚持理性价值文化,首先对学术共同体的文化理念进行更新,学者自身的文化习惯将直接影响学生思想素质。其次是使教师和管理人员的价值观相互吻合,表现为两者的实践行为一致,既能够考虑市场因素的限制也能够符合教育规律的发展。再次是对人才培养质量标准的合理化。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结合体现了教育的经济、政治、文化、科技等功能,拓宽了人才培养质量的内涵与标准,努力实现人的身心全面和谐发展。最后是平衡公平与效率的动态关系。教育属于公益事业,社会伦理道德观念的培育有助于纠正功利主义的物化倾向,市场化只是提高教育质量的手段而已,因而理性主义文化对教师发展、学生发展、制度文化环境都有着重要的影响。
布鲁贝克在《高等教育哲学》中曾系统阐述政治论和认识论的冲突与矛盾,在面对实用主义的高等教育市场化时,人类的理性和理智培养受到严重的忽视,因而在政治论与认识论的矛盾整合之中,必须注重至善论的培养[10],即人类道德理智的培育。自由教育作为至善论的核心,其目的就是扩充人的善性,实现人的自由发展。大学就是一个集政治论、认识论和至善论的矛盾统一体,市场化强化了高等教育的政治论,压制了认识论和至善论的发展。我们应站在大学发展的高度去协调平衡三者的关系。
(二)重塑大学的本体功能
大学既要适应社会,更要引领社会。实现引领社会的目的就需要充分重视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的本体功能,这也是大学区别于其他社会组织的本质所在。一方面,重视本科教育,加强学术性教学是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关键。大学的市场化突出了服务社会的功能,而无论是直接的服务还是间接的应用,都是通过人才培养这个环节延伸出去的。人才培养的质量主要是通过教学实现,而教学的两个核心问题就是培养什么样的人和怎样培养人。总体来说,大学应当培养具有高尚道德情操、社会责任感、批判性思维、跨学科知识体系的综合素质型人才[11] 5-10。具体到操作层面的实践,涉及到教学理念、教学范式、课程范式、培养目标、师生关系等的变革。面对市场化带来的服务商品化和学制弹性化等趋势,教学理念要去除“重点”意识,培养面向社会的多层次、多类型人才;转变教师中心教育模式,树立学生中心模式;课程内容从科学中心主义转向社会建构中心主义,以多元化、个性化的探究反思代替一元化、整齐划一的讲授灌输;师生关系以一种民主平等的开放式沟通的关系出现。
另一方面,夯实学科基础是提高科研水平的核心内容。绩效主义驱动下的一流学科建设往往更加注重SCI、EI等量化的概念,但排行榜上的一流却无法让公众从内心认同,原因就在于碎片化的改革与不成熟的发展目标。学科建设不是以数量和规模的“大”取胜,而要以学科的质量与水平的“优”来胜出[12] 3-8。这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学科设置既放眼世界也融合本土特色,以战略眼光谋篇布局,立足实际解决国家的现实社会问题,二是努力促进跨学科融合,提升学科研究水平,避免市场化的短视效益行为,以长远利益服务国家,尊重大学的办学规律,这需要一批高水平的师资队伍、良好的硬件设施和充实的组织政策保障。
(三)发挥政府在市场化中的作用
我国高等教育市场化的特色就是政府参与和扶持大学发展。市场化中的高等教育发展以政府的制度性政策为支撑。现阶段,政府对大学的管理应实现3个转变:从控制到监督,从具体到整体,从刚性到弹性。
每一所大学就是市场化的责任中心[13] 31-41,政府对大学的干预应当减少。目前,大学已经获得了一定的办学自主权,但是大学成为独立的责任主体,还需要政府进一步放权,平衡好放权与管理的关系。市场化的大学办学自主与大学自治相比,不同就在于政府需要积极为高等教育承担责任,必要时给予支持。在政策法规上,定位于大学内外部宏观关系的处理,具体微观层面由学校实施,政府要加强宏观管理职能。鼓励开发高等教育服务市场,对营利性高等教育机构和非营利性高等教育机构实行分类管理,对所有机构质量进行认证评估以吸引社会参与治理。
政府在扩大大学办学自主权的同时,要对大学进行质量评估。英国高等教育研究学者盖伊·尼夫认为,政府评估目的从注重过程到注重结果输出的转换有助于高等教育系统的自由[14] 111-117,128。近年来,我国政府相继开展了质量导向的高校评估工作,高等教育正从“控制管理”走向“监督管理”。从问责制的视角来看,本科教学评估就是政府對各大学的一种问责制度安排,201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正式颁布了《关于实行党政领导干部问责的暂行规定》,通过建立行政问责制来确保高等学校享有较大学术自由的同时履行相应的责任和义务,同时确保学术自由不受市场化的经济利益干扰,引导大学正确发展。今后的评估还有较大的改进空间:第一,评估花费的人力、物力较大,可通过发布大学运行信息交由第三方机构组织监督大学运行;第二,评估的结果透明度和公信力应加强,避免实际情况与评估结果不相符合;第三,面对众多类型高校,积极探索各具特色的教育质量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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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