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寒 叶圣哲 黄翰
摘要:王维饱含禅味的山水诗,被历代理论家们推崇备至,对中国的山水诗的发展确有较大影响,而他的山水诗的成就,是和他的把禅学理念演化为自己诗歌创作指导思想,把禅人参禅悟道的某些方式引进诗歌创作有关的,也正是他诗中的禅理禅趣,构成了其空灵流动的诗歌意境。
关键词:佛教;禅宗;空;无可无不可;坐禅观心;意境
王维是盛唐时期一位才华横溢的杰出诗人,他一生流传下来的诗歌有四百多首,其中山水田园诗尤为人所称道。盛唐的殷 在《河岳英灵集》中评价王维的詩曰:“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着壁成绘;一字一句,皆出常境”。北宋的苏轼也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这些评价都十分精当地指出了王维诗歌富有诗情画意的特征。钱钟书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中所指出的:“恰巧南宗画创始人王维也是神韵诗的大师”,“在他身上,禅、诗、画三者可以算是一脉相贯,‘诗画是孪生姐妹这句话用来品评他是最切不过了。”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不仅画意盎然;而且其中不少作品,尤其是后期的描写隐居终南、辋川的闲情逸致生活的诗歌,还包孕着耐人寻味的禅意,表现出一种静淡之美。
在唐代,君王们对佛教大部分采取包容保护的态度,佛教得到空前的发张壮大。王维生活的时代,“禅宗”分为南北两派,南宗禅以慧能为代表,北宗禅以神秀为代表。据《旧唐书.方伎传》记载:“神秀被迎往东都洛阳,王公贵族和百姓万人空巷去迎接他。”由于统治者的重视,下层百姓也开始追捧,社会上的礼佛之风悄然兴起。许多高僧门下有许多俗家弟子,身边聚集着许多著名的士人。王维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巨大的影响。他的习禅历程是从北宗禅开始的,随着北宗禅的式微,王维从北宗禅转移到南宗禅。
王维的诗歌,尤其是山水田园诗作为其释放情感的载体,广泛的展现了“空”的思想。诚然,这些山水田园诗歌大多写景,并无太多直接抒情或议论。而王维的匠心独运恰恰表现在这儿,他将禅学对“空”的阐释,信手描绘成一幅幅寓意深广的山水画卷,化抽象的哲理为具体可感的画面,诗心与禅道有机交融,创作出众多富含理趣的诗歌。如《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初读这首诗就感到一种清冷孤寂,再细品味,其中蕴含着深刻的禅学思想。首句“空”字,总领全诗,既描摹出山的空旷,又暗示心境的无波澜。“人语响”是有声,“返景”是有色,诗人以有声有色写空山,充分体现了禅家“一切声色皆虚妄”的教义。空山寂寥,人声飘渺,返景映苍苔,这是诗人所见到的山林,也是禅定后所达到的宁静的境界。拂除一切内心之象,所有声色化作心外之物渐渐隐没,收获心灵的彻底空明。由万法之空体会本性之空,而本性之空又印证万法之空。
“艺术是心灵的表现。佛教美学要求‘审象于静心,目的在追求艺术作品中超凡拔俗的心性之美。”佛教人明心见性,王维曾提出“审象于净心,成形于纤手”的主张,他的山水画多是心融物外,道契玄微之佳品。明代的吴宽在《书画鉴影》中评论王维的画:“胸次洒脱,中无障碍,如冰壶澄澈,水镜渊亭,洞鉴肌理,细现毫发,故落笔无尘俗之气。”同样,作为一个诗人,久在官场中摸爬滚打而厌倦不堪的王维,徜徉在清山秀水的尘外世界中,暂将肺腑之中的营营世念澡雪干净,而以禅者的目光观览自然万物,用静定从容的心情体味生命。
自达摩把禅传入中国后经六祖慧能,“不立文字”重于内省的宗教体验与文人市井更加接近,也更利于禅的传播。南禅有三境界:其一“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其二“空山无人,水流花开”;其三“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这些感悟对后对世界的关照,使生活中现世的世界象镜象一样,如相中之色,水中之花,发生了改变,其本身获得了从世俗事物之中解脱后的自由感:禅,更关注人的心境,这时便在审美的层次上和文学发生了关联。王维作为一个内心深度开掘的文人,他身上的隐逸文化有着精粹的体现。如:禅宗的“放舍身心,令其自在”对王维的隐逸人格有着三方面的影响:第一,它是以积极主动的出世与消极被动的抗世相结合的姿态来对待现实的社会生活;第二,它是一种情绪化的、悲剧性的、“超常”的人格精神;第三,它追求一种精神自由,重视生命意义,甘于孤独沉寂的人格精神。19岁的王维便曾经所创作《桃源行》,在这首诗中,王维超越了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着意塑造了另一个“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鱼樵乘水入”的境界。这是一种文人雅士对于内心禅意境界的向往,有着精巧典雅的格调,也有着幽深高远的文化气。王维的诗由城市的喧嚣走向山野的宁静,将自然美、人的美和精神美提升到了人格精神的层面。由于与禅学理念的互渗与交融,王维的对于淡泊生活的追求更呈现出一种深奥的冥想,一种悠然的心境,不再同于陶渊明的“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沾衣不足惜,但使愿无违”,是要达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的审美体验之中去。
王维对于山水自然美的体验已进入了禅的空寂悠远的层次,形成了深邃玄冥的境界。海德格尔说;“向死而生”,就是说,当人觉悟到生命无常的时候,也就证悟了自己的本性不过是虚空,由此而产生的对纷浮世事不粘不滞、无执无求的态度便是一种解脱,经由解脱而达到自由之后,人就彻底去蔽了,在澄明无蔽的境界中,人也就返回了本真,获得了清净无染的本性,把握了生命。王维的诗中那时明时灭的彩翠,合而复开的绿萍,转瞬即逝的夕阳,若隐若现的湖水,都是诗人“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是诗家正法眼藏”的杰作,是他对大自然的审美体验已经发展到达哲学层次或宗教层次的产物。在这样的艺术意境之中,理即是事,事即是理,一切都如同天珠交涉,互映互证,融彻贯注。这就是璀璨的反光,无限的时间无穷的生命的空间,一切都在对刹那间永恒的那本真之美的体验中高度融合统一了。
参考文献:
[1]李壮鹰.禅与诗[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16.
[2]刘宁.王维孟浩然诗选评[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79-80.
[3]刘宁.王维孟浩然诗选评[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