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毅
随着人工智能以及物联网等技术的发展,超级智能的时代将在可预见的未来来临,在牛津大学人类未来研究所教授Nick Bostrom所撰写的《超级智能:路线图,危险性与应对策略》中就深入讨论了超级智能未来的可能性。而另一方面,我们对现代技术的批判又显得非常单薄,很多对现代技术的批判答案都指向回到技术并不那么发达的前现代社会,而我们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本文主要通过讨论超级智能的未来趋势以及技术的批判,能够梳理出技术对文明影响和发展的脉络,从而对现代性技术批判有更加理性的认识。
超级智能时代
我们首先讨论人工智能技术与物联网,这两个技术构成了未来超级智能的两个核心。超级智能有两个核心,一是机器智能,相当于人类的大脑,为未来的城市提供思考的基础,我们将未来世界想象成一个具有超级智慧的巨大机器,而人工智能就是这个机器的大脑。二是IOT(万物互联),相当于人类的五官,它收集所有信号,这些信号就是关于外部世界的所有数据,IOT将感知的所有数据进行处理以后传输到大脑。当机器智能的计算水平足够高,IOT的触角触及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就形成了超级智能。未来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大的超级机器人。我们如何定义这两种技术形成的超级智能呢?简单的说,就是在几乎所有领域远远超过人类的认知能力,在Nick Bostrom书中提到了六种核心超级能力,包括智能升级、战略策划、社会操纵、黑客技术、技术研发以及经济生产,在这几个方面超级智能将获得巨大的能力并因此获得巨大的权力,从而获得整个社会的治理权限。这里我们关注到的一个事实是,超级智能的本质实际上是通过技术解决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人类的认知局限问题,即无论多么高智商的个体或者精英都不可能因为知道所有信息而做出完美无缺的决策,超级智能则可以通过全部信息的搜集来帮助人类完成这个问题。
在人工智能技术的基础上,为了实现超级智能,还需要考虑其他的技术路径的演进和发展,比如全脑仿真,生物认知以及大脑和计算机的交互界面等。所谓全脑仿真,就是通过扫描和对生物大脑建模的方法制造智能机器,全脑仿真的技术路径不要求我们掌握人类认知的原理或者构建复杂的人工智能程序,就能让大脑的基本功能和特征得到复制,理论上都不需要技术范式的变革就能实现。第二个路径是生物认知路径,就是运用比人类更伟大的智能提高生物大脑的功能,简单的说就是通过基因培养的方式对胚胎或者生殖细胞进行优生和选择,从而得到超级智能的初始状态,当然这样的路径面临严重的科学伦理和道德压力。第三个路径是大脑计算机的交互,也就是通过集体智慧的方式逐渐提高人类的有效能力解决超级智能的问题。目前这三种路径都有着不同的研究和进展,显然我们需要新一轮的技术突破才能实现超级智能。
超级智能技术的发展给我们的未来带来的可能变化包括:第一,单一的人类个体智能将永远无法挑战超级智能,大部分人的生活将被超级智能所优化或者支配。第二,超级智能将很大程度上改变社会经济运行的效率和规则,现有的经济形态将出现巨大的变革。第三,在超级智能出现之前,人们需要先解决人类的道德伦理以及公共规则如何在超级智能的社会中得以实践和进化的问题,否则就会带来巨大的文明或者物种危机。这几种变化是我们真正应该关注的,而我们现在对技术的反思,更多的是停留在现代性的范畴上,接下来我们就讨论现代性与技术批判的问题。
现代性与技术批判
在理解了超级智能技术的演进路径和未来趋势后,我们意识到无论是哪一种技术路径实现了超级智能,对文明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而我们看到目前对技术的批判主要是现代性带来的问题,即随着技术发展带给现代人过度消费以及在精神文化上的庸俗化问题。比如海德格尔和鲍德里亚从技术入手对现代性的批判,主要针对技术对人的宰制是现代性问题的根源,并认为现代性的救赎的根本方法就是回到过去“诗意的栖居”。然而我们看到实际上对于现代性的批判有非常明显的局限性,比如充满了虚幻的怀旧主义,即要求回归前现代性(无论是中国的回到古代的田园生活或者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所论证的就是回到一个比现实世界更坏的可能世界。而事实上我们知道那个时代无论是人们的生存状况还是社会制度都比现在要不公平的多。
这里我们要专门介绍下法兰克福学派对现代性的批判,法兰克福学派是以德国法兰克福大学的社会研究中心为中心的社会科学学者,哲学家和文化评论家所组成的学术社群,被认为是信马克思主义学派中的一支。这其中包括鲍德里亚、马尔库塞瓦尔特.本雅明以及哈贝马斯等著名学者,我们在这里主要讨论的是他们对于现代性所产生的消费社会以及文化工业的批判。
首先来看他们对工业时代消费和需求的批判,主要理论是由于科技革命极大提高了生产效率,社会财富物质大大增加,西方世界进入了消费社会,而消费社会是一个堕落的坏社会,因为物化的社会带来的是:“我们生活在物的时代,我们根据它们的节奏不断替代的现实而生活着”,导致人们似乎为商品而生活,为了房子和车子而生活。按照鲍德里亚的说法,消费社会的消费不仅仅是满足人们基本需要的功能,而且还具备了很多社会意义,比如身份认同,自我价值确认等等,不纯洁的消费带来的就是感官放纵和物欲横流。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批判的基本问题在于,消费和需求本来就不只是为了满足生存,而人们生存追求的理念也并不是只是为了生存。如果生存只是肉体的生活,那么文明应该在石器时代甚至更早就结束了,而现代文明就是通过商品来满足生存之上的需求,过度的消费并不完全是丧失自我的表现,反而是人们自由选择能力增强的表现。除了少量的追求神秘精神生活或者禁欲主义的人,现代人追求商品是很自然的选择,而追逐的统一性无非是生产力发展带来的附属品。
然后我们来看法兰克福学派对建立在科技理性基础上的大众文化及其生存方式的批判,即“文化工业论”。在霍克海默和阿多諾等学者看来,“文化的功能原本在于培育和提升人性,前技术时代的文化生存具有个性化和不可重复的特点,但是,借助于现代技术的文化工业不仅使文化产品生产的标准化和大规模复制成为可能”,而且“它通过诉诸感官,轻松娱乐的方式把人们的心灵世界引向消费领域,从而使人们沉醉于消费主义的异化生存方式中而忘却了对生活本质的追求”。这类批判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精英们的追捧,因为工业文化消解了传统的文化等级制,瓦解了高雅文化与精英文化,用其大众消费的无批判性质,实现了对人们生活全面控制。然而我们也要看到这类批判的局限性在于,对大众文化提出不切实际的过高要求是不现实的,在现实生活中,任何势力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成为老子或庄子,否则也就不存在肤浅和深刻文化生活的差异。文化工业本来也不包办人们全部的精神生活,而我们也可以在看娱乐节目之余去阅读哲学和享受古典乐。与其说大众文化工业消解了精英文化,还不如说为无法理解精英文化的人群创造了需求,将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展现出现让大众进行选择。
总结下,我们讨论了超级智能的技术演进路径和可能的未来,可以看到这个未来中的技术基础在当下已经几乎都出现了,因此我们讨论的未来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间就能得到一一验证。而过去数百年间,技术的高速发展和对人类文明的颠覆说明两个基本事实:人类认知世界的能力是有局限性的,以及只有依赖技术才有可能让人类获取更大的自由。只要作为人类个体就不可能逃离认知世界的局限性,而人类对技术的依赖也无法彻底的根除。超级智能技术解决的就是人类的认知局限问题,即更好的进行资源调配和满足差异化的需求。接下来我们重点讨论了法兰克福学派对现代性的批判,在反思现代性的同时也要关注这种批判的局限所在,一方面我们不可能通过回到前现代社会去抵抗现代性,不仅是因为人们不会做这样的选择,而且前现代社会的美好大多数时候也是出于我们的幻想。另外一方面,人们对大众消费文化提出了过高的要求,精英文化的被消解并不完全是现代性的问题,要求大众工业文化去承担这样的责任似乎也毫无必要。因此,关注超级智能为代表的技术未来带来的真正变革比反思当下现代性的问题拥有更重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