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的缺失：论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中民族问题的处理失当

刘香檀

摘要：自2014年“特洛伊木马行动”以来，英国政府大力弘扬英国核心价值观，但在其教育过程中存在着一系列问题。本文主要分析了在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过程中对民族问题处理的失当之处，这为我国普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正确对待民族问题提供了一定启示。

关键词：英国核心价值观；民族问题；身份归属感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8.4.008

中图分类号：G4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8）4-0031-04

核心价值观是一个社会的“方向盘”“一个国家的稳定器”、一个民族的“主心骨”。人们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必然会形成一定的价值观，在一个国家之中，一种价值观的提出和弘扬，必然与其所处时代的经济、政治、文化、社會等方面有关。布莱尔任英国首相时曾说过，“英国是一个多民族、多种族、多文化、多宗教、多信仰的国家，英国的历史和国情决定了我们必须珍视自由、宽容、开放、公正、公平、团结、权利与义务相结合、重视家庭和所有社会群体等英国核心价值观。”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在民族问题中的处理失当，为我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提供了一系列有效借鉴。

一、英国核心价值观的内涵

为了加强社会凝聚力，抵御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的影响，英国政府在进行调查后发现，一些少数族裔虽在英国接受教育，但其思想并未融入英国主流社会，于是英国政府决心加强“英国核心价值观”（Fundamental British Values）的教育，在2002年提出“公民教育”的基础上，确定了“英国核心价值观”的教育计划。对于英国核心价值观，英国官方并未给出十分准确的定义，在2011年英国政府颁布的《防范策略书》（Prevent Strategy）中，关于英国核心价值观的表述多是作为反对极端民族势力观点的阐释出现的，比如在《防范策略书》中，所提到的：“民主、法治、机会平等、言论自由、反迫害中的性别平等”“平等对待外来文化、性别平等”“民主、法治、个人自由、互相宽容和尊重信仰差异”。2012年，英国教育部（DfE 2012）将“所有教师都不能忽视‘英国核心价值观”纳入到新教师标准规定中，可见英国政府对“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的重视程度之大。2014年11月，英国教育部颁发的文件中又强调将核心价值观的教育纳入学生的精神、道德、社会及文化（SMCS）发展的各方面，但该文件对英国核心价值观的解释仍保留并引用了2011年《防范策略书》中对英国核心价值观的阐释。即学校应该推崇“民主、法治、个人自由和互相尊重信仰差异”，此后也暂时未有其它有悖于此种解释的言论。

目前对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的内容比较官方的说法来自于《将英国核心价值观纳入SMCS教育》中相关内容的概括，该文件表明，英国核心价值观的教育内容包括：了解公民如何通过民主程序影响集体决策；鼓励法治，保护公民个人权利，这对公民的福利和安全十分重要；了解行政部门和司法部门之间存在权力分立，警察和军队等公共机构可以通过议会进行审议，一些其他机构，如法院则保持独立；信仰自由受到法律保护，接受和容忍拥有其他信仰的群体，信仰问题不应成为偏见或歧视行为的根源；理解反歧视的重要性。并列举了一些学校应该采取的相关措施，课程中包括适合学生年龄的内容，关于民主的优点和缺点的材料以及英国的民主和法治是如何运作的，与其他国家政府形成对比；确保学校内的所有学生都具有发言权，并通过学校选举委员的事例来示范民主是如何运作的；利用一般或地方选举机会进行模拟选举，为学生提供学习辩论和捍卫观点的机会；充分利用各种教学资源，帮助学生了解各种不同信仰；利用学生参加的课外活动和其它活动，来弘扬英国核心价值观。通过以上内容不难发现，英国核心价值观的教育内容很大程度上直指安全、法治和反对极端主义。

二、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的现状

在2014年之前，英国核心价值观还没有真正地影响到英国的学校和学校教育（Smith 2016）。但2014年2月发生在伯明翰的“特洛伊木马行动”（Op-eration Troian Horse），很大程度上促使了英国核心价值观迅速成为学校强力推行的教育内容，该事件发生于伯明翰，起因是有媒体举报穆斯林组织试图“绑架”英国教育系统并植入伊斯兰极端主义思想，尽管此后举报内容被证明是恶意伪造，但英国政府迅速制定了符合国家安全诉求的教育政策，政策包括增加学生学习民主原则的内容，例如投票、代表和议会等民主机构，政策还涉及到法治、相互尊重、反对歧视、尊重平等、尊重个性、尊重不同信仰及个人自由，目的是让学生了解他们在自由民主和多元社会中的合法权利和公民义务，该政策在英国学校中得到大力推行。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在学校课堂教育和网络社交媒体中也迅速展开，一些英国东北部地区的学校已经将英国核心价值观纳入到公民课程（GCSE）中，还有一些学校将英国核心价值观纳入到每周的教牧课，这些课程包括访问国会议员、参观公民仪式或清真寺等，以加深学生对英国文化和核心价值观的理解，学校还利用海报和社交媒体等文化活动来强化安全意识，比如纽卡斯尔大学推行的“黑人历史月”（“Black History”month）活动。

自2014年“特洛伊木马行动”以来，英国政府的新政策实施于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幼儿园和幼儿保育、大学和继续教育学院等，影响了众多教育机构。新政策也纳入了官方教育检查员的工作之中，官方教育检查员的职责是进行的无预警的检查，以确保英国价值观教育仍是学校工作的重点。一位英国学校的首席督察迈克尔·威尔肖爵士认为：“我们目前正在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教授英国的价值观来使我们的社会成为一个有凝聚力的社会，尤其是处在单一文化的地区的学校。”（Weale2015）。根据教育部的说法，学校应该积极地弘扬英国核心价值观：民主、法治、个人自由以及相互尊重和包容不同信仰和持有某种信仰的人，这些核心价值观的内容被首次引入英国的反恐策略。极端主义价值观有违民主、法治、个人自由、互相理解和尊重不同信仰，很显然，英国核心价值观是为了抵制极端主义而提出的教育措施。

“英国特色”（Britishness）的概念虽然很模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具有一种强大的排他性力量（Smith 2016）。2014年，时任英国首相的卡梅伦在纪念被奉为英国法律制度和自由之基石的“大宪章”（Magna Carta）时颁布了799周年之际发表演说，对英国核心价值观做出了如下诠释：“一种对自由、宽容、个人与社会责任以及法治的信仰，这就是我所讨论的价值，其中所体现的英国特色并不亚于联合王国的旗帜、足球、炸鱼和薯条。”“卡梅伦并不否认这些价值具有广泛性，但他更强调孕育它们的英国传统和历史土壤，即：‘自由植根于议会民主和言论自由；责任感和法治观依附于独立的司法；宽容则与以英国为故土的各种教会和信仰团体相联系，并且经过斗争才赢得。”目前，英国的学校仍处于二十一世纪意识形态斗争的前沿，并且已经形成了排他性特征明显的“英国特色”（Alexander and Weekes.Bemard2017；Tomlinson2015）。透過英国历史所形成的社会制度及其所渗透的诸价值的结合体，构成了英国特色的基石，然而，当英国的穆斯林想要维护自己的身份时，却频繁地曝光于越来越多的暴力事件（Samuelson 2017），并被指责为与英国政治和主流媒体隔离。“穆斯林”“恐怖行为”等关键词已成为英国主流报纸关注的头条之一，民族问题日益威胁到多元文化教育和多元社会教育的基础，已经成为英国政治话语中十分危险的特征。为了抵制极端主义，2014年英国政府呼吁大力提倡英国核心价值观，这有可能导致英国与伊斯兰教之间的冲突。英国核心价值观的提出是为了抵御“穆斯林威胁”，这很可能导致伊斯兰教和英国身份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鸿沟。“穆斯林和我们不同，我们只能接受无法与他们成为集体的事实。”（Duell 2016）显然，对于居住在英国的年轻穆斯林来说，可能会对统一的英国身份产生争议。当然，英国可以通过重塑统一来克服“多元文化主义”问题，但是这种将英国人的身份认同与忠于英国核心价值观联系在一起的解决方式，是值得怀疑的。

如今，英国学校里的许多年轻人倾向认为宗教信仰是“个人身份”的重要方面。在英国的媒体和政治言论中，有一种观点认为，伊斯兰只具有单一的作为伊斯兰民族的社会身份。因此，英国核心价值观的包容性，是反对极端主义的关键。而将民主价值观与英国的身份认同联系在一起，从根本上来说严重地掩盖了支持民主价值观背后的积极理由。有家长认为：“如果我们要在学校推广这些价值观，我们有责任为孩子们提供合理的理由，这样的原因应该是强大的历史教训和强有力的事实论证，也可以是社会学和哲学的内容，但这与变成具有‘英国特色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三、英国核心价值观教育中民族问题的处理失当

近年来，政府致力于抨击多元文化主义的思想运动，前首相戴维·卡梅伦认为这场运动失败了，因为这场运动最终鼓励的是不同文化之间的“独立存活”（Wright andTaylor2011）。卡梅伦认为，英国的价值观在团结英国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卡梅伦还声称，国家缺乏民主、平等和宽容的信仰不仅会导致分裂的问题，甚至还会使暴力和非暴力的极端主义盛行，国家自豪感和爱国主义是英国价值观的重要因素，他呼吁人民重视爱国精神。英国在普及英国核心价值观的过程中，的确存在着一些处理失当的问题。

（一）概念界定不清

“相互尊重”和“容忍”是英国的基本原则吗？“民主”“自由”和“法治”是什么？英国是一个建立在殖民主义、奴役和种族主义之上的国家，那么英国核心价值观是否适用于那些有着他族血统的学生。1947年印度独立后，《1949年印度宪法》明确支持民主、法治、自由和宽容的价值观。当然，许多英国穆斯林也认为，在《古兰经》中，自由、宽容和法治也被视为神圣不可侵犯，一些评论人士对政府的做法也表示深切关注。例如，理查森认为，英国核心价值观这个概念是模棱两可的，因为它的关键原则法治、自由、民主和宽容的概念是开放的，甚至可以以相互矛盾的方式来解释，在不同的时期，在不同的语境中，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Starkey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价值观可以独立存在，每一个价值观都必须与另一个价值观相平衡。比如，法治是正义的，包容既有被包涵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归属感，民主并不总是能够保证自由。英国核心价值观最明显的问题是这些“价值观”到底是什么，从根本上说，是带有英国特性的，在英国政府对英国核心价值观的宣传中，没有摆脱“帝国主义的优越感”。对“穆斯林”的恐惧和焦虑以及英国白人价值观与伊斯兰教之间脱节的观念，是当前英国教育的一大特点，英国核心价值观可以说仅仅是指英国原生种族的文化规范和习俗。由此可见，英国核心价值观本身具有排他性，对英国的核心价值观的忠诚，并不完全是对自由民主价值观的忠诚。

（二）教育结果不佳

一些评论人士认为，英国的新措施虽然声称为了保证民众安全，但实际却促使英国政府及其附属机构（包括法律和教育系统）用白种人的文化对穆斯林群体进行更为深远的控制（Patel 2017）。保罗·托马斯（Paul Thomas）和泰德·坎特尔（Ted Cantle）进一步指出这些措施的危害，即加深了“穆斯林对耻辱的认知”，根据教师和讲师协会（Association ofTeachers and Lectures）的说法：“政府对英国核心价值观的叙述是欠考虑的，定义不当的，而且会起反作用，这些政策是为了实现本地化治理，英国核心价值观的提出不仅没能成为解决问题的手段，并且可能成为更广泛冲突的根源。”英国核心价值观的起草是缺乏理论基础的，仅仅是为了应对一个特定的少数群体，它不是源于平等、反歧视，尊重人的尊严，而是从恐惧、怀疑和偏见中产生的，有人甚至将这些政策描述为“国家种族歧视的一种行为”（Bhat-tacharyya 2008）。其他评论人士对英国政府当前国家安全事务的政策提出了质疑，比如，理查森已经注意到关于激进主义、恐怖主义以及支持英国核心价值观引入“穆斯林”提法的不合理之处（Richard-son and Bolloten 2015），尤其是与上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爱尔兰共和军提出的恐怖主义威胁相比，目前面临的极端势力问题似乎不值一提。2015年，英国反恐和安全法案再次加强英国核心价值观，该法案目前获得了学校和其他权威机构的支持。自2015年以来，英国的学校和其他政府机构都有一项法律责任，即“预防责任”，阻止人们被卷入恐怖主义。《防范策略书》试图达成具有英国特点的政治共识，但也造成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造成本地公民和外来公民在概念上的分化。

（三）教育主体受限

大力弘扬英国核心价值观是在“教师标准”（DIE 2012）中规定的，在修订后的预防指南（HMG2015）中增加了“适当考虑防止人们被卷入恐怖主义”的法律责任，这两份文件都反映了英国学校对年轻穆斯林的不信任。显然，教师和教育工作者已经成为“英国核心价值观的守护者”（Bryan 2012）和有责任的“监视工具”（Lander2016）。总的来说，有1/3的预防策略是通过教育（Dickens 2015）来完成的，有人指责教师们过于热衷英国核心价值观的传播，使得年轻的穆斯林与同龄人孤立，而且，教师在反恐工作中没有确切的标准来衡量学生的“极端主义观点”和是否有被“卷入恐怖主义”的危险。来自考文垂的教师克里斯托弗·丹森（Christopher Den-son）表示，他对在学校弘扬英国核心价值观持保留态度，因为他的许多学生都是来自英国殖民时期的统治下的国家。他说：“这一时期固有的文化至上主义是不必要的，也是不可接受的。在预防议程中，它为了掩饰种族主义却不自觉地为分裂社会作出了努力。”年轻的英国穆斯林学生在学校中不敢行使言论自由的权利（Ri#ats Watch UK 2016：4），導致穆斯林学生在学校中探索某些重要问题与自己的身份认同中常常碰壁，而在非正式的场所，如互联网和其它危险的、无约束的地方却没有这种束缚。学校应该是年轻人可以询问并以开放的精神来进行交流的地方，教师们理应为开放式的讨论提供便利，英国的核心价值观正在阻碍着此类讨论的展开，学校的教职人员不愿在课堂上讨论该类问题。克里斯·麦戈文说到，他认为应呼吁政府撤销对学校的预防策略。自2015年夏季以来，学校一直要求教师们向那些涉嫌参与某种恐怖活动或激进行为的学生进行咨询，这在很大程度上被认为是教学领导者的失败，“大约90%的询问在此后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压力和工作量的增加使得教师们投票赞成废除英国教育标准局（Ofsted），并提议用一个‘适当的责任制来取代它的监管”。

四、启示

英国核心价值观引入教育规范，使得教师成为传播白人文化至上的一部分，这种文化霸权的现象迫使穆斯林趋于同化，迫切需要创造空间来进行批判性关于价值和公民身份的专业对话，探索如何在学校里教授这些知识。比如：什么类型的教育可以真正防止青年对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如何重新架构起年轻人身份认同感？教育家如何培养学生所需的超出学校范围内的知识？在一个特定的场合中，尽管参与者具有不同的种族背景，参与复杂的关于身份和信仰的对话的经历都会增强身份的归属感。因此，英国政府应该支持学校创造空间，让不同种族背景的年轻人能够参与严肃的自由辩论，公开分享他们的观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实现我国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是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重要思想基础。在历史因素与宗教文化因素的影响下，当前我国少数民族高校需要在核心价值观教育方面采取有效措施，全面强化少数民族大学生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意识，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为其自身的价值取向和信仰。首先，加强社会主义理想信念教育，如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历史文化，弘扬长征精神、革命精神等，增加少数民族学生对中华民族整体的认同感。其次，力求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育人生化、大众化，在教育内容上力求与学生的个人生活有机结合，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内化于心，形成稳定的认识。再次，增强人文关怀，利用情感陶冶法培养少数民族学生的国民身份归属感。

[责任编辑：周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