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婆罗洲寻找长鼻猴

凌音

小时候，童话故事里的匹诺曹因说谎而变长的大鼻子，曾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可是你知道吗，这夸张的大鼻子造型不仅存在于人们于想象中，在东南亚婆罗洲广袤的热带雨林里，有一种动物拥有自然天成的巨大鼻子，它们就是世界濒危物种——长鼻猴。

一路南下婆罗洲

谈及世界三大热带雨林，除了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与非洲的刚果盆地，就要数婆罗洲了。婆罗洲又称加里曼丹岛（Kalimantan Island），位于东南亚，南临爪哇海，北临南中国海，分属马来西亚、文莱与印度尼西亚三个国家。由于赤道刚好在岛屿中间穿过，炎热湿润的气候，养育了丰富的热带动植物，比如世界上最大的鲜花“大王花”，就诞生在这片热带雨林里。此外，沿海低地沼泽森林，则是长鼻猴祖祖辈辈的栖息之地。

我寻找长鼻猴之旅，以婆罗洲北部马来西亚的沙巴州为起点，一路向南，没想到却并非一帆风顺。虽然我在沙巴地区的红树林里顿觉林间惊飞鸟时，捕捉到一个个纵身一跃的模糊身影;也在文莱原始森林婆娑的树影间，遥远地观望到这些罕见的灵长类动物，我自临危不动的泰然处之范儿……但长鼻猴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感，令我颇为无奈。我的“偷窥欲”从没有如此强烈，我想要清清楚楚地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把它们的一颦一笑收入镜头中。我就这样在婆罗洲闷热潮湿的氤氲空气中寻寻觅觅，直到我来到了马来西亚最南端的砂拉越。在砂拉越首府古晋的“猫眼岭”海鲜大排档，我品尝着新鲜打捞仅经过简单加工却美味至极的海产品，还不忘向店家打听长鼻猴的消息。于是，第二天清晨我怀揣希望，前往巴哥国家公园。

巴哥国家公园位于山海交汇处的半岛上，水陆两栖作战才能抵达。我先从古晋市区乘坐摇摇晃晃的小巴，一个小时抵达码头，又为海水涨潮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才乘上一只快艇。伴着一路风高浪急，海上驰骋半个多小时，我的双脚终于踏上了一片柔软细腻的沙滩。

眼前经历千万年海水冲刷的岩石狎角与峭壁悬崖被浓密的森林覆盖，而裸露出的部分岩石则呈现出动人心魄的震撼。可是滚烫的沙滩令我不得不步履急行，只能把身影短暂地留给这片美丽的海湾。

虽然巴哥国家公园面积仅为27平方公里，但其复杂多样的地貌却令人惊叹。离开海岸线，迎面而来的热带雨林让我顿感时空交错。无穷无尽的绿色把我浓浓包围，因为巴哥国家公园几乎包含了砂拉越所有类型的植被，有七种不同类型的生态系统。除了海滩植被与悬崖植被，还有荒地森林、红树林、混合龙脑香蕉林、草原植被与泥炭沼泽森林……正因为拥有水源附近的红树林与沼泽森林，这里才成为灵长类动物中水性最好的猴子的家园。但热带雨林潮湿闷热的空气却令我有些不适，好像有一件无形的塑料雨衣将我周身包裹，密不透风。就这样，挥汗如雨的我时而行走在人工修建的森林步道上，时而让脚步在热带雨林遒劲盘曲的根系间辗转腾挪，时而跨越落满枝叶的溪水……就在我几近放弃之时，终于迎来了与长鼻猴的一场“艳遇”。

長鼻猴探秘

如果说匆匆远观，长鼻猴在枝头攀爬跳跃、稍纵即逝的身影，与寻常猴子并无区别。但当我悄悄靠近树木，拉近镜头，不禁为这些富有个性的鲜活生命，连连称奇。我看到长鼻猴躯干的毛皮呈现漂亮的红棕色，以斑驳陆离的枝桠间闪烁着健康的油光，四肢却渐变为低调的浅灰色，仿佛冥冥之中迎合了近几年国际服装的流行趋势。资料上说，长鼻猴婴儿出生时有一张蓝色的脸，在2至3个月时变为灰色，到了8      至9个月大的时候，面部才转变为成年猴子一样的正常肤色，看来长鼻猴天生具有变脸变色的神奇功能。

眼前的长鼻猴有着灵长类动物明亮的双眸，但就在这炯炯双目之间，最令人叹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一只长长的三角形鼻子垂下来，居然掩盖住嘴巴，就像在脸上悬挂着一个茄子状的红棕色气球。这肉乎乎的大鼻子仿佛受到了地心吸力的牵引，在每时每刻地不停生长。雄性猴子随着年龄的增长，鼻子会越来越大，其长度可达十多厘米。大鼻子就像是个扩音器，能增加呼叫的音量，让雄性猴子发出更为响亮的声音，从而得到雌性猴子的关注与偏爱。此外，当群体中的某只长鼻猴受到外界欺负时，成年的雄性猴子会通过它的大鼻子向对方发出吼叫，此时鼻子中的气流会使下垂的鼻子鼓胀，并且高高挺起，好似示威的武器。

成年长鼻猴雄性身高66至76.2厘米，重16至22.5千克;雌性身高53.3至62厘米，体量7至12千克，这大型鼻子明显超出其身高与体重的正常比例。虽然从审美上看颇为怪诞，但这另类颜值正是长鼻猴卓尔不群，标新立异的标签。今生得以观赏如此神秘的长鼻猴，令我不得不感慨：在我们生存的星球上，天地间孕育的亿万生灵，如同繁星般闪耀着生命的光辉与永恒，这是大自然挥洒的慷慨，成就的奇迹。

思索中，我发现一只端坐枝头的长鼻猴，正用灵活的手臂从树枝上撸下一把树叶，塞进长鼻子下面的嘴中，大口地咀嚼。但由于大鼻子晃晃荡荡一直悬垂到嘴前，这只猴子在咀嚼时，不得不下意识地将它扭到脸旁，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其胃口大开，大快朵颐。除了长长的鼻子，我发现长鼻猴还有一个大大的肚子，如同一只大锅扣在身上。原来，长鼻猴的大肚子中有一个大大的呈袋状的胃，与反刍动物的胃类似。胃里生存着大量可以发酵食物的多种微生物，能够消化含有大量纤维素的植物叶子，因此，长鼻猴所吃的植物种类要比其他灵长类动物多得多。此外，胃中的微生物还能分解某些毒素，将有毒的食物被吸收进入血液前分解。看来，我不仅要给这些可爱的长鼻猴冠名“变脸王”，还要将“大胃王”的称呼赠予它们。

“大胃王”长鼻猴食性广泛，超过50多种植物是它们的盘中餐。它们主要以水果、种子、花草、红树林的芽及嫩叶为食，但有时也会吃一些无脊椎动物，比如毛虫和其他昆虫的幼虫。在食材的选择上，长鼻猴会聪明地采取“优先选择策略”，即幼叶比熟叶优先，未成熟的果实优于成熟的果实。作为婆罗洲的季节性食用者，长鼻猴主要在1月至5月期间吃新鲜水果，其他时间多以植物为食。

长鼻猴白天除了攀爬跳跃，吃喝休息，还要时刻保持警惕。随着夜晚的临近，这些猴子会到河边的树林里，再次觅食。夜间，长鼻猴通常睡在河边的树上，群居的它們还会选择相邻的树木下榻。长鼻猴的天敌包括鳄鱼、乌鸦豹、鹰、蜥蜴和蟒蛇等，一旦与这些可怕的掠食者相遇，长鼻猴们会拼尽全身力气越过狭窄的河流或攀跃林木，以求生存。

长鼻猴已入列《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虽然在婆罗洲全境受到法律保护，但由于沿海红树林被大批采伐严重毁坏了长鼻猴的栖息地，以及违法狩猎等原因，半个世纪以来，婆罗洲的长鼻猴总数减少了50%以上。如今，在砂拉越只有不到1000只长鼻猴，且分布不规则;在沙巴，仅在部分地区有长鼻猴生存;在文莱河口，仅发现一个种群;在印尼，长鼻猴的数量从1000多只急剧下降为不到100只……由此可见，全世界保护野生动物之责，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