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钰婷
如今散落在太平湖畔的农家乐,其实浓缩了一种乡土而真实的湖居生活。这种生活不同于瓦尔登湖派的归隐,它始终是向上的、向外的,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见到吴美丽那天,太平湖上云霭氤氲,像是有谁铺了一张半透宣纸,把重山和碧波都浸染到画里。她就住在其中一处临湖的山脚下,确切地说,是龙门乡轮渡村茶岭组吴家。几年前,吴美丽把自己的家改成农家乐,取名叫“美丽港湾”,在当地小有名气。
来过太平湖的人,大概总忍不住要和这里的美景喝上几杯,夹一筷湖畔的农家菜肴,敬一壶绵延的山水风光。近年来,零散开在太平湖畔的小饭馆越来越多。但像“美丽港湾”这样的农家乐,在当年还是龙门乡的头一个,许多闲游太平湖的旅人会到她家吃地道的太平菜,或者干脆小住几晚,感受临湖而居的惬意生活。这些来自全国各地、说着各家方言的陌生人,试图在这湖边小居体验另一种向往已久的生活形态。而吴美丽和居住在太平湖附近的村民一样,也试图在这接踵而至的旅游浪潮中,寻找自己湖畔生计的新出路。
绝大多数零散分布在太平湖畔的村落,都是四十多年前陈村水库移民的产物。他们大多是“回靠”——从平原往山腰上搬,待水位上涨后,山腰成了山脚。
当时,轮渡村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留下来,以种毛竹和茶叶,或是捕鱼维生。对他们而言,湖居生活是每天睡醒一睁眼,就不得不面对的湖光峰影。风景美如斯,交通却极为不便,几乎所有人都无师自通学会开船和游泳。用吴美丽的话说,“在这儿不会开船,就跟没长腿差不多”。她这一代人,家家户户都有“木头船”。孩子每天划着船去上学,大人每天划着去捕鱼,要是有人生病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就划着船来看病。一个村庄的世代传承和生老病死,全都系着一条船。
直到近几年不少村庄通了公路,湖畔的方圆世界才又开阔许多,太平湖的旅游业也随之初露头角。为维护湖区生态,太平湖开始规定禁渔期,并将大型作业统一交由渔业公司管理,渔民禁止大型捕捞。湖区的生态环境变好了,留下来的人开始尝试做旅游生意。
曾经搬离湖区的吴美丽,也选择回到这里。经营美丽港湾之前,她在城区“陪读”,这是湖区家庭多数会做的选择。村子里的学校和城区的小学合并,为了孩子的教育便利,不少村民用多年存下的积蓄在城区买房或租房住,男人在工地或工厂里挣钱,女人负责照顾和接送孩子,也做些钟点工或手工补贴家用。一直到孩子上了寄宿制的中学,又赶上旅游发展的好时机,吴美丽才回到湖区开农家乐。
如今,龙门乡仅剩三个自然组没有通公路,而吴美丽所住的吴家就是其中之一。轮渡村三百多户人家,靠山靠水的地方因交通不便,搬离的人不少。有些自然组平时只住十多人,要等到三四月份的采茶季,太平湖畔才显得热闹一些。采茶季也是太平湖旅游旺季的开始。
旺季时,吴美丽每天开着游艇到轮渡村码头,再开20多分钟的车到黄山區采购食材。一趟来回,又是水路又是陆路。可闲聊间,她只是细数着如今美丽港湾的客人都是从哪些地方千里迢迢而来。从查济的老师和艺术生,到上海的自驾游客人,她笑说自己做的都是熟人生意。因为来过一次的人,总会忍不住回头再来。自吴美丽之后,周边不少村民相继做起农家乐生意。一时间,家里闲置的房间,成了望得见山水的湖景房;山上待采的毛峰茶叶,成了颇受欢迎的当地特产;那每年冬闲时做的腌肉和渍物,也成了饭桌上必备的农家菜。
从四面八方来的城里人,总是钦羡他们能够坐拥美景的湖居生活。而他们也终于能偶尔从劳作奔波中解脱出来,抬头发现,这眼前的太平湖确实美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