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保险监管的新变化

郝演苏 （中央财经大学保险学院院长）

郝演苏 （中央财经大学保险学院院长）

整理：南方周末记者 徐庭芳

银保统一监管，无疑可以维护银行业和保险业合法、稳健运行，在当前以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为主旨的监管态势下，统一监管将更有力地保护金融消费者合法权益。尤其是在消除金融创新带来的“监管真空”方面，合并监管可以减少监管标准不统一导致的“监管套利”，加强监管部门沟通协调。

不过我们也要意识到一些现实问题，保险与银行的业务职能有本质上的不同：保险是准金融服务，银行是纯粹金融业务。

银行和保险都属于负债型企业，银行欠储户的债，保险公司欠被保险人的债，但是两种负债形式完全不同。打个比方，银行存款100元，银行对我有100元的负债，这个负债是1∶1的现实负债，利息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消费者买了一份100元的意外险，保险公司的或许负债可能是1万、10万，航空意外险甚至可以达到百万级别。

这说明保险行业的或许负债额度和银行的现实负债额度完全不同。2017年银行业的存款余额近250万亿，保险行业的总资产接近17万亿，保费收入是3.6万亿，两者规模乍看之下差距很大。但是保险行业的负债，也就是保障额度这一数字却达到了4160万亿。换句话说，保险业虽然只收取了3.6万亿的保费，但它承担起了4160万亿的社会风险责任。

因此如果不能正视保险金额指标和保险业务的特殊性，可能会产生监管偏差。正确分析保险银行的业务属性和风险特点，是银保统一监管面临的现实问题。

5月4日，中国银保监会公布《关于组织开展人身保险产品专项核查清理工作的通知》（简称19号文），这也是银保监管合并后第一个重磅文件，透露出不少今后的监管态势和思路。“19号文”除了重申此前“134号文”中对于人身险产品的监管原则之外，更提出了负面清单的52条细则，涵盖产品条款、产品责任、产品费率厘定、产品精算假设、产品申报使用管理五个方面。

我理解，负面清单首先是让未来的保险产品，尤其是人身保险产品实行“标准化”。在欧美市场上，主流保险产品是有标准的，比如普通的养老保险、健康保险、普通的意外险都有标准。对于个性化产品监管会有一些特别的安排，但是个性化产品通常需要相关机构设计销售。譬如国外有很多的中介机构，会把保险产品和财富管理产品混在一起卖，美国的监管细分清晰，所以允许将保险产品和金融产品对接，针对特殊群体进行销售。但是在国内，消费者最缺乏的是标准化、基础的产品，尤其是金融产品不能随便讲创新，因为金融产品越创新，消费者越糊涂，任何一个金融的延伸产品创新都可能带来一场灾难。所以把传统的、普通的产品做好是最基本的。

以前行业内出现销售误导的时候，保险公司常以“你为什么不认真阅读条款”来撇清责任，但实际上消费者无论在签信用卡协议的时候还是储蓄存款协议的时候，很少会认真看储蓄存款条款。所以负面清单中的第一项，就列出了“条款文字冗长，重点不突出，不通俗、不易懂，不便于消费者阅读理解”这一条，实质是为了实现产品的标准化，让普通消费者可以轻松看懂条款。

负面清单的第二大项就是产品的责任设定，就是哪些责任应当存在，哪些责任不应当存在，这些规定也完全可以通过标准化进行安排。可以预见，如果52条负面清单细则被严格落实，将来保险产品的设计差别不大，主要产品应当都是统一的。因此，保险行业的竞争就会从产品竞争转向产品服务竞争，而不是产品的设计竞争。这也符合监管思路，即产品服务要成为保险产品发展的重点。

在费率、定价方面，负面清单也列出了七项，包括费率的设置，定价的方式。保险费率定价一般都是由精算师安排，但也应当有行业的一个统一模板和要求。我个人建议，将来的一些产品，比如说健康险产品，可以采用“菜单式”的设计，癌症这一项收多少保费？癌症的标准含义是什么？在这些问题形成统一答案的基础上加一项服务就加一份保费。有人愿意把72项大病全买了、有些人愿意单独选1项或者2项，这些都可以，消费者可以根据个人需求订制。消费者买着简单，营销员也会按照标准推销。

如果按照负面清单的设计思路，还可以进一步形成各类行业标准，包括引导补偿，包括费率浮动（什么样的业务费率可以浮动，哪些地区的费率可以调整，或者费率的拟定要考虑什么样的因素），这些都可以形成标准。

我个人判断，19号文将建立起一个新的规则，即整个行业向进一步解决标准化的问题来思考，实现从产品竞争到服务竞争的转变。遗憾的是官方对于19号文并没有太多的诠释。

◉编者按

2018年，中国保险业的监管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的组建，整合了银监会和保监会职责，也终结了保险巨头们的监管套利生意。

在新的监管环境下，保险业将会发生哪些变革？人工智能技术将如何颠覆传统保险业务？百万医疗险、车险这些产品的创新和竞争，将给消费者带来什么？

2018年5月24日，南方周末在广州开设为期三天的2018保险传媒奖学金班，请来多位保险业资深专家为从事保险新闻报道与传播的学员们授课。本次活动由南方周末主办，阳光保险集团提供专业支持。南方周末记者对部分内容进行了摘录整理，以飨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