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妖娆
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日,总在酸甜参半的氛围中落下帷幕,元旦也好,圣诞也罢,都有让人身心俱疲的仪式,也不断通过这些仪式来提升对生活的热情。著名喜剧演员维克托.博奇曾经在自己出演的《丹麦的小丑王子》中戏言:“圣诞老人一年只拜访人们一次,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美国旧金山,当地华人社区庆祝狗年到来。
1951年初,饱受二战之苦的日本终于被美军全面占领,在他们眼中,整个东瀛就是一座废岛,到处是受过枪弹“洗礼”的残垣断壁,百姓面目苍凉,脸上看不到对未来的任何期望。年关将至,家家户户的饭桌上都只有黑市上交易得来的、最寒碜的菜品,以及角落里那台当初为了了解战况而不得不保存下来的收音机。然而,在战火纷飞的特殊时期仍坚持播音工作,将一线消息传送至日本每个角落的NHK广播电台没有向这个世道低头,他们与驻日盟军总司令的特派员经过数轮拉锯战,终于争取到制作一档跨年节目的权力,邀请当时最红的一线歌手进驻,组织了一场男女歌艺之战,取得了空前的收听率,为战后的日本民众重新点燃内心的希望之火。
这就是后来发展成日本一年一度空前隆重的“春晚”——红白歌合战。
也就是说,在中国人欢度春节,与“年兽”正面交锋的时刻,异国也正以不同的形式举办最重要的跨年活动,以或华丽或虔诚的形式敲响岁月更替的钟声。可见,中西文化差异再大,也都无法忽视“跨年”,并为此付诸了心力。在捍卫传统的过程中悄然变革的今天,你能从中嗅出欢愉、期待、放纵,乃至金钱的气息,这才是真正的年味。
也许是宗教传播的功劳,也许是单纯为一年的时光做一个漂亮的收鞘。平素闲散慵懒的欧洲人,在“跨年”这件事上的处理则一点儿也不怠慢。诸多中国人过春节,都讲究在大年初一去庙里撞钟、抢头香;神奇的是,这种传统你在欧洲也一样能见识到。
世界上大多數国家都采用公历纪年法,将每年的1月1日作为新一年的启始,所以到了12月31日那天,以重礼数闻名于世的英国人都会拿出满瓶的美酒,在橱柜里塞满肉食,讨一个“丰衣足食”的彩头。与此同时,中国人为烧头香挤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英国人则以“打井水”来代替,除夕当天一早,大家便争先恐后地去汲取第一桶井水,以这样的“头香”求得一整年的幸福安祥。
法国巴黎香格里拉酒店举行舞狮表演,庆祝农历新年。
法国人的“头香”则是看风向,除夕那天若刮的是东风,就意味着这是水果丰收年;刮的是西风,则表示渔业与奶业将美不胜收。西班牙人过年的某些习俗则更接近中国,他们会在那一天千方百计满足孩子的夙愿,确保他们不哭不闹,在欢声笑语中讨得整年的福运。如果说中国北方家庭过年的时候,习惯于在饺子里包上硬币,让吃到它的人成为新年的幸运儿;那么希腊人也做了差不多的事,他们会炮制一个家庭式大蛋糕,在里边藏一块银币,分到蛋糕的人里总有一位能吃到这份福气,讨得头彩。热情奔放的意大利人,跨年方式也与中国异曲同工,他们以燃放烟花的方式将年过得浓墨重彩,打碎一些瓶瓶罐罐,以示“除旧迎新”,甚至把烟花直接唤作“中国人”。
团圆、美食、烟火、祈福、求运,这些中国春节该有的元素,在欧洲同样缺一不可。犹记1998年上映的意大利电影《罗马新年》中,整个罗马都在新年前夜沸腾起来,狂欢盛景、丰富大餐,形形色色的人物面对混乱场面的反应,基本上点透了跨年的本质——以酒色繁华来承受“老了一岁”的现实。
与中国仅一海之隔的日本,在“过年”这件事情上的重视程度取决于形式感,要知道,岛国的跨年规矩之多、仪式之繁琐,同样教人叹为观止。每年公历1月1日至3日,系日本的春节,人们为这三天的假期做足了准备。
首先,每家每户都得准备几百张年贺状,分寄给亲朋好友表达问候,年贺状上甚至还有抽奖号码,以测试每个人的新年新运。其次,日本的孩子也一样能得到压岁钱,那几乎是专门让玩具店用来发新年财的。再次,各大商店都会适时推出“福袋”,里边装着新年商品,保证每个得到它的人都会觉得物超所值。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奇观,元旦前夕,每个商场都人声鼎沸,挤满了当地人和中国游客,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抢购各色福袋;里边装着什么,谁也不是完全清楚,可正是这份“神秘感”酝酿出巨大的商机,让购物有了新的乐趣;当然,“福袋”的诞生,也让各大商家顺便清理了积压仓存,提前过了一个富足年。
日本福冈,约1000名来自福冈各学校的中小学生及老年人共同参加了一场新年书法大赛,众人提笔写下新春愿景。
另外,食物的准备也是有讲究的,元月的那三天被称为“三贺日”,小辈去长辈那里完成拜年仪式的同时,也能尝到年糕汤。从前的年糕都是一家人乐乐呵呵一起打出来的,现在则是直接从商店购买。被日本平民视为“珍味”的河豚上桌了,祈愿发财的栗子饭上桌了,象征“认真、辛苦”的黑豆上桌了,屠苏酒上桌了,用来召唤“七福神”的惠方卷也上桌了,当然还不能缺了压轴的“跨年荞麦面”。这些必备年菜,道道寓意吉祥,将整年的福气塞进精美的漆器之中,让你赏心又悦口。
当然,在寺庙神社林立的日本,新年钟声也一样不可少,12月31日被称为“大晦日”,为驱除霉运和烦恼,日本人会以两种不同的形式来迎接寺院的108次除魔钟鸣;前一种亲自奔赴寺院排长队,换得敲一次钟的契机,也就是每个庙宇都奉上了107次撞钟祈福作为礼物,最后一敲则留给自家的僧人来完成;后一种则选择不凑这个热闹,静坐聆听“除夜之钟”,安安静静迎接新年。
如果说奥斯卡颁奖礼接近于“美国春晚”的性质,那么日本“春晚”必然是开篇提及的“红白歌合战”。NHK每年在12月31日放送逾四小时的红白歌会,这个习俗已延续了半个多世纪。每年的歌会都会召集了线上最红的歌手,以男女对战形式将跨年气氛推向高潮,评委席上也坐满了当下来自不同领域的最受矚目的公众人物,2017年红白会甚至还请到了将棋高手加藤一二三,同时也总能赚得年度最高收视。除了日本本土艺人芸集,国际歌手亦与红白有过美好的交集,中国歌手邓丽君、欧阳菲菲、谭咏麟,韩国的东方神起......也曾和红白共襄盛举。
与中国春节异曲同工之妙的日系跨年,时机与商机紧密相联的同时,自江户时代一直传承下来的“新年第一梦”(传说新年那天梦见富士山或老鹰的人,能幸运整年)也承载着日本人对幸福满满的梦幻期许。
美国经典情景喜剧《老友记》里有过这样一个情节,做到公司高管的男主角钱德在圣诞平安夜坚持给员工开策划会,会议间中他遥望窗外的圣诞彩灯,幡然醒悟,大叫:“我要马上回家,去过圣诞节!”
是的,比国庆热闹的是跨年,比跨年更珍贵的也许是圣诞节。
尽管这是起源于基督教的宗教节日,如今却风靡全世界,作为佛教国度的日韩国家也不例外。你会发现,日本人对圣诞的迷恋甚至超过了跨年夜,每逢12月各大商场便率先装点门面,架起圣诞树,做足了过年准备。在这个纯东方国度的民众眼中,圣诞几乎等同于过年。这就是为什么,一直放送至12月25日的秋季档日剧,只要是当代背景的故事,总会有意识地融入圣诞元素,做出浓浓的年味。
美据时代令日本初尝圣诞滋味,哪怕后来美军撤离日岛,也没能撤去圣诞节的荣光。改编自中村光同名漫画的剧场版动画片《圣哥传》,可谓是给大家展示了日本人民刻骨铭心的“圣诞情结”。《圣哥传》里的圣诞场景系最入味的日系过年诠释,满街都是唱圣歌的合唱团,神父在车站口亲切布道,作为圣人下凡的佛祖也兴冲冲地带着耶稣出门购买圣诞蛋糕,家家户户门前都张灯结彩,成就一道与西方国家别无二致的圣诞美景。
时尚前卫的东京将圣诞节视如“已出”也许不稀奇,可是远在国土另一端的北海道竟也是深受圣诞文化影响的领域。每年圣诞节前夕,街道两边光秃秃的树杆都“长”满了明亮的灯泡,札幌大通公园前的圣诞集市热闹非凡;白色恋人公园更成为璀璨的圣诞童话王国。
圣诞节,几乎成为日本最为光鲜的跨年节日,无处不响的圣诞颂歌,填补了红白缺席的遗憾。
让人意外的是,对过圣诞已驾轻就熟的欧洲人,却选择了另一个“节日”来取代跨年之酸爽,这个节日便是每年11月的第四个星期五,也就是感恩节后。不过,大家感恩的并非上帝,而是美妙的黑色周五大促销。
“黑周五”对于平素缺少存钱习惯的欧洲人来讲太重要了,每年只有那一天,各大商场才会推出大幅度打折的优惠活动,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花最少的钱买到最心仪的东西。除了价位亘古不变的奢侈品,几乎所有具备品牌优势的商品都自降身价,掀起一轮堪比狂欢节的过年大高潮。商家要赚得盆满钵满,也都仰仗着这一天的到来。当然,“黑周五”同样是美国人“发明”的玩意儿,美国的商场以红色记录赤字,黑笔记录盈利,感恩节后的这个周五搞促销,意味着帐面数字将一黑到底,同时满足了平素忙碌的上班族们被压抑矣久的消费欲,这一把把的“黑金”诱惑也撩起了欧洲人的强烈兴趣。
“黑周五”那天,你会发现欧洲的每个商场门口都无立锥之地,结帐队伍能从收银台一直排到大门口。为了享受到这一年一度的福利,欧洲平民们卯足了劲血拼,踩踏灾难亦接踵而至,以证明它空前的号召力,英国甚至特意为那天布署大量警力,保护购物狂们的人身安全。由于购物潮太过高涨,那一天的节目已经不仅仅限于在冲刺于各大商场了,街头艺人们借机在闹市区摆摊表演,赚几个“开心钱”;商场打烊以后,大家也没有闲着,都是人手一个酒瓶坐在街头,嗨歌劲舞,通宵达旦地庆祝,以释放喜悦,提前完成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