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凌
改造中的Sulukule
漫步在伊斯坦布尔的苏丹穆罕默德广场,土耳其朋友不断向我们展现这座城市的多样性。朋友偷偷指着一对迎面走来的夫妻,对我们耳语道:“这是叙利亚人。我们土耳其人不这么打扮。”这位妻子以黑袍覆盖全身,仅露出眼睛。她的丈夫倒没什么不同,和我们一样穿着polo衫和短裤,不过肤色略深。
一位蓄着卷曲大胡子、身型瘦长的男人从我们身边路过,朋友又凑过来说:“这是车臣人。”还在自己头上比出一个帽子的形状——“大胡子”头戴绣有金线的墨绿色无沿小帽,身着黑色宽松衣裤,外罩刺绣精致的长马甲。
在路边我们还碰到两个正在表演的小男孩,其中一个一边打着鼓一边吹口哨,另一个则踩着节奏跳舞。他们皮肤黑黑,身着彩色印花短袖,外罩一件黑色马夹。看到我们走近,他们表演得更加卖力,跳舞的小孩干脆拿起碗半跪在我们面前要钱。一转头,看见朋友早已目不斜视,走出去很远。
给了小孩一些钱后,我们追上他,询问这又是哪里人,他有些不情愿地说:“罗姆人。”我们追问:“罗姆人是哪国人?”朋友这时才“坦白”:“应该算是土耳其人吧。”
事实上,“罗姆人”还有个更为人知、但并不准确的别称:吉普赛人。这支起源于印度北部的流浪民族,千百年来散居世界各地。最初,一些欧洲人认为他们是埃及人,这个称呼以讹传讹,最终由“埃及”变音成“吉普赛”。
吉普赛人信奉伊斯兰教,但他们并不因此与土耳其更为亲近。一方面,由于信仰相近,吉普赛人在土耳其国内并不被视作少数民族,得不到额外的扶助政策优惠;另一方便,他们离群索居,并未真正融入当地。他们保存着古老的民族习性,以贩卖小玩意、歌舞表演、乞讨甚至偷窃为生,多数土耳其人对他们存在防备心理。
在伊兹密尔,土耳其吉普赛女郎为庆祝春季节日Hidrellez而盛装打扮(IC图)
朋友提醒我们,前几天登上首都安卡拉旧城的城堡遗址远眺时,我们曾看见过一片“贫民窟”,这些低矮的土黄色瓦片房与四周林立的高楼格格不入:“在各个城市,几乎都有一片这样的罗姆人聚居区。”
就像是建于废墟之上,那里卫生条件堪忧,堆满垃圾、污水横流,房屋破败,木门上已有不少豁口。我们很想进入这片区域看看,朋友却以“安全”理由婉拒了。
在伊斯坦布尔,也有名为“Sulukule”的吉普赛人聚集地。Sulukule位于历史悠久的法提赫区,紧邻于拜占庭帝国时期建造的君士坦丁堡石城墙。由于见证土耳其吉普赛人最早“定居”时刻,这里历史地位颇高,被称作“罗姆人的耶路撒冷”。
不过,吉普赛人聚居区是令当地政府头疼的问题。尤其对于“国际大都市”伊斯坦布尔来说,城市中心地区“驻扎”一片棚户区实在不雅观。政府的拆迁工作自八十年代开始,却难以说服吉普赛人放弃Sulukule,住进新的公寓楼里。七年前,当地政府执行“城市转型紧急提议”,开始改造Sulukule。朋友带领我们去参观时,只见数幢橙色、颇为现代化的小洋楼,远处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清真寺。街道上有些冷清,偶尔有小孩从门里跑出来,淘气地拍一下我们的相机,又跑回家,偷偷从门缝里观察我们。
“这里完全变了。”朋友感叹道。改造前,Sulukule总是非常热闹,能歌善舞的吉普赛人常随地就搭建起一个舞台进行表演。节日期间,他们会点起篝火,准备好免费的抓饭、鸡肉和甜布丁,来者皆有食。1990年代前,Sulukule是一个特别的娱乐场所,提供大胆的舞蹈表演,甚至还有情色交易。游客需要提前和女族长谈好价格,交付费用后才可观看表演,有时会被不幸“勒索”。尽管如此,慕名前来猎艳的人不在少数。后来,政府明令关闭这些娱乐场所,尽管其中一些在地下暗中运营,但盛景不再。
尽管改造客观上给吉普赛人带来更好的生活环境,土耳其国内及国际上不少人还是批评政府拆除吉普赛人旧时聚居区的做法,他們认为这种强硬的改造破坏了文化遗产,也干扰了吉普赛人的生活习性。不管怎样,改造还在继续。
“很快,我们要对安卡拉那片聚居区说再见了。”朋友略带遗憾地说,“说实话,尽管多数时候我不能理解罗姆人,但我喜欢他们的音乐——灵感大概来自那种独特的生活方式吧,然而他们的个性确实在慢慢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