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聚会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翻脸

毛利

作家韩寒有一家公司，旗下有30多个签约作者。过年了，按照全球华人惯例，他办了一场年会，叫所有人来一起吃饭喝酒。

我一开始以为没人会去。文人清高，一群人昂头盼望抽奖这种事，不是普通人的喜悦吗？

可是万一中了呢？

去了之后我发现，所有传说中的人物都来了'曾经上过微博热搜的作家们，都坐在我身边。韩寒像每个公司老板一样，挨桌跟所有人寒暄。他走到猫力旁边，掏出手机说，你是我唯一一个没有联络方式的绯闻女友，能不能加一下？

我跟猫力第一次见面时，立刻对她表示感谢：谢谢你，很多人在微博关注我一年后忽然发现，原来我不是猫力。

作家见面跟网友见面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从久仰久仰开头，随后展开狰狞的面目，纷纷询问对方：你的粉丝是买的吗？人类的本质都一样，大部分作家显然不是李白，喝完酒后能吟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我们喝完酒后，只能结伴去某著名插画师的房间，舔世界上最苦的游戏卡片。

没见过韩寒时，你会觉得他是无数新闻和文章的集合：见到他后，发现这人并不可怕，就是个会说正常话的人。我们整桌人都加了他的微信。

然后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他没有朋友圈。

你根本就没有一个点赞的途径。

我给张皓宸的每张照片都点过赞了'但是该怎么亲近韩寒呢？

好像也用不着。他的爱好是“杀人”。一个编辑说，走啊，去韩寒房间“杀人”。我很兴奋，猜他住的肯定是酒店的总统套房，去了之后发现，不过是普通房间，里面20个人席地而坐在嗑瓜子。

作家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翻脸，不需要像正常人一样跟老板说几句职业规划。

我们十人再次回到插画师房间，开始跳舞。

不如跳舞。一直跳舞。

韩寒的八卦是他不尊重女性，很多女作家为此写文抨击过他。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写过，印象中只写过一篇大骂他电影不怎么样的文章。

现在人家在我面前嗑着瓜子，安然无恙。

中间有一次我问猫力，作为忽然被骂成狗的美少女，你怎么可以气定神闲？她说：我不看啊。

很有道理。

没有完美的人，更没有完美的故事。人间所有的一切都不完美，管他的，谁在乎呢？

有意思的是，第二天我把年会合影发在微博上，收到很多奇形怪状的评论，比如有人说，原来你们都在韩寒公司工作啊。好像我们是每天都见面的同事，只是在网上假装自己是不上班的作家。

還有人说，某某不如照片上漂亮，某某真丑，某某好油腻。

这世界上的人真有意思，你在朋友圈发张照片都要修半小时，为什么要求网络上的作家必须呈现百分之百真实的自我？

作家聚会是什么样？

大部分作家都写过同行凑在一起的场景。海明威说和菲茨杰拉德一起去旅行，差点儿气死在半路。郁达夫盖了一所风雨茅庐，天天在里面跟穷文人朋友喝酒，太太王映霞想必不太满意，跟她以前经历的豪华聚会相比，未免有点寒酸。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很多作家热衷笔会，他们在一起吃顿有名堂的饭，参观参观古镇后花园，一看就透着老干部风情。

那时候的老干部最受欢迎。

21世纪的作家们在干吗？

坐在地上磕瓜子玩“杀人”，开着游戏机跳舞，女作家们互相试穿对方的大衣，男作家掏出包里的唇膏。

人间如此繁华，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回到房间，独自打开电脑，重新捡回作者的身份，敲打出一篇文章。

电脑那头，是一个恨不得顺着网线爬过来的编辑。

原来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写字的人，连韩寒都开始重新写专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