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称代词+说类话语标记的人际互动功能——以电视剧《小别离》为例

杨雨菡

（云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话语标记的研究是近年兴起的一个研究领域。由于日常生活中口语交际具有随意性、动态性和互动性[1]39，即交际过程中说的话并不需要认真思考，比较随意，说话人和听话人的角色可以随意转换，以及说话人与听话人在合作原则的制约下能够相互交流。这三个特点会造成交际过程中的一些障碍，为了达成口语交际的目的，使交际双方可以知晓交际的意图，使交际进程得以连续起来，由此就需要话语标记的存在。话语标记是口语交际中特有的一种语用机制[1]4。

《小别离》是由汪俊导演执导的一部都市家庭情感剧，主要谈论的是三对不同阶层的父母与孩子在面对学习、青春期以及留学时发生的故事。汪浚导演曾经执导过多部电视剧，多以都市情感剧为主，并凭借《小别离》荣获了第22届的华鼎奖中国百强电视剧最佳导演。汪俊导演的风格力求将电视剧与生活紧密结合，尽可能地在电视剧中呈现出生活的真实状态，让观众对电视剧产生极大地共鸣。本文从元语用功能中的语篇衔接功能以及人际互动功能角度来对都市家庭情感剧《小别离》中“人称代词+说/看”类话语标记进行分析研究。

一、不同人称代词的人际互动功能

结合Verschueren的 “元语用意识”，刘丽艳提出了话语标记的元语用功能。元语用意识对语言选择、理解的指导和调控作用我们称之为“元语用功能”[1]51。元语用功能分别是：语篇组织功能、语境顺应功能以及人际互动功能[1]51。本文主要讨论“人称代词+说/看”这一类话语标记的人际互动功能。在对前人研究的成果以及搜集的语料进行分析后，将该类话语标记的人际互动功能分为以下10种。本次共搜集到752例关于“人称代词+说/看”这一类话语标记的语料。现将这10种人际互动功能的类型列表如下，此处话语标记具有的功能以“+”表示，不具有的以“-”表示。见表1：

表1 “人称代词+说/看”类话语标记人际互动功能[2]39

在对《小别离》电视剧的台词进行筛选统计后，共得到752例“人称代词+说/看”类话语标记，“你+说/看”类标记共691例，“我+说/看”类标记共61例。

二、人际互动功能的类型

“人称代词+说/看”类标记的人际互动功能中涉及到了10种类型，分别是立场态度、主观断言、突然醒悟、劝慰说服、责备抱怨、警告提醒、意见征询、寻求认同、开脱解释、羡慕夸赞。下面将对电视剧中“人称代词+说/看”类标记所具有的各类人际功能进行举例分析。

（一）立场态度

“我+说/看”类话语标记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表示立场态度的功能，即说话人在交际过程希望对方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主观态度和立场时使用，并道出说话人对于某些事情的意见。

（1）[方圆和文洁准备生二胎，但是文洁担心方圆身体不符合生育的标准，会影响孩子]

文洁：我说为了孩子安全，你这个，你做个体检吧，你看你现在这么胖，啊，这万一咱生出来的孩子，那万一有个什么病？那不难受死一辈子。（《小别离》）

（2）[方圆手术失误的事情被医院高层发现，找方圆和汪主任谈话]

汪主任：方大夫是咱们眼科的一把好手，之后的处理呢，我看也是妥当的，如果要有什么问题的话，很有可能是跟这患者的体质，还有术后保养是有关系的。（《小别离》）

例（1）中文洁用“我说”这个话语标记来引出她对于生二胎的态度和忧虑，担心方圆太胖，导致孩子不健康，想劝说方圆做孕前体检，例（2）中汪主任用“我看”表明了他对于方圆这起医疗事故的看法，他认为方圆开刀上的失误已经在后期做过适当处理，应该不会对患者有影响了，同时也想为方圆向汪主任开脱求情。

（二）主观断言

“我+说/看”类话语标记中，“我说”和“我看”标记都具有主观断言这一功能，这一功能主要体现了说话人在判定一件事情时，表达自己观点和态度时更为主观的情绪，同时削弱了正在讨论的事件的客观性。

（3）[蒂娜生完孩子，佳妮到医院看望。]

佳妮：像妈妈？

蒂娜妈：我说长得像娜娜。（《小别离》）

（4）方圆：不为什么啊，那我们医院白内障一把手是我呀，你知道医院人家都叫我什么吗？说方圆专治白内障，简称方障。

文洁：我看你是方智障。（《小别离》）

例（3）中蒂娜妈用“我说”这个话语标记引出她对于孩子长相的主观断定，认为长得像蒂娜，削弱了孩子长得像父亲这一观点。例（4）中童文洁用“我看”这一话语标记否定了方圆之前说自己是“方障”的结论，而用玩笑的语气主观断言方圆是“方智障”，也体现出了方圆和童文洁这对夫妇愉快的日常相处模式。

（三）突然醒悟

只有“我说”标记拥有突然醒悟这个功能，即指说话人在面对某件事情时突然想通。

（5）[佳妮因为要将琴琴过继给芳妮的事和老金吵架，神思恍惚]

佳妮：我说这怎么炖鱼的时候，它直冒泡泡呢。哎呦，我这脑袋这两天是怎么了？（《小别离》）

佳妮和老金无法负担琴琴留学的费用，因此佳妮想将琴琴过继给芳妮，让琴琴出国，但是老金不同意，因此她每天神思恍惚，煮鱼时将洗洁精倒进锅里，吃的时候发现了，佳妮才突然醒悟，通过“我说”标记体现出这一状态，也从侧面体现出佳妮对于琴琴出国留学这件事情很执着，有很大的渴望。

（四）劝慰说服

“我说”“你说”“你看”标记都具有劝慰说服的功能，即通过表达自己的观点，劝服或劝阻别人。标记后一般跟说明道理的小句。

（6）文洁：朵朵，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方圆：她青春期狂躁症，适应适应就好了，我说咱们适应适应，咱们就好了。（《小别离》）

（7）[方圆向文洁提议让朵朵出国，文洁生气。]

方圆：你看，你不要这么狂躁，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对不对？我就这么建设性的提一下这件事。（《小别离》）

（8）方圆：那你说，你比起我们医院那些小朋友，眼睛不好，人多盼着说赶紧出院，回到爸爸妈妈身边，让爸爸妈妈唠叨唠叨，催催写作业的事，是不是？你已经够幸福的。（《小别离》）

（9）小宇姥姥：你还小不懂事。你看，你十月份吧，就要出国了，这是最后一个年，你必须在张家过。（《小别离》）

例（6）-例（7）意在劝阻听话人做某事，方圆用“我说”劝阻文洁和朵朵的争吵，用“你看”劝阻文洁发脾气。例（8）-例（9）意在劝服听话人做某事，方圆用“你说”劝服朵朵不要再与文洁生气，姥姥用“你看”劝说小宇回张家，担心小宇的爸爸偏心与蒂娜的孩子，不疼小宇，从侧面体现出姥姥对小宇的疼爱。

（五）责备抱怨

“我说”“你说”和“你看”都具有责备抱怨的功能，即用这三个话语标记表现出对自己、听话人、听话人之外的人的责备抱怨情绪。

（10）[文洁与公婆发生争执。]

方父：我口气？她刚才的口气你受得了啊？

方母：你看你又犯倔了吧，我总说你，你有话好好说。（《小别离》）

（11）[三个孩子相约看演唱会，骗父母说是去补课，回家晚了，父母到处寻找。]

佳妮：下不为例啊，你说你们一帮小孩子，瞎讲什么义气呀！（《小别离》）

（12）[佳妮与文洁商量要卖房子，给琴琴凑留学费用，老金不知，文洁一家看房时，老金闹出了乌龙。]

方父：我说，文洁你做事情，你怎么这么毛躁呢你？你看弄得大家多尴尬啊。（《小别离》）

（13）方圆：我想想都后怕，你说我这一刀要下去，十二岁的孩子，这一辈子就毁到我手里了。（《小别离》）

（14）[文洁做手术，方圆不在身边]

方母：你说这圆圆，太不像话了！

方父：他有他的原因在里边，肯定。（《小别离》）

例（10）-例（12）都是说话人责怪听话人，方母用“你看”提醒方父不要乱发脾气，影响自己的身体，佳妮用“你说”后接表达自己对于琴琴这一行为的态度的小句，来责怪琴琴，方父用“我说”表达对文洁办事不细心的责怪之意，例（13）方圆用“你说”标记表达自我责怪，因为他手术的失误，差点导致病人失明，例（14）方母用“你说”向方父表达责怪方圆之意，因为文洁做手术时方圆不在身边。

（六）警告提醒

只有“我看”标记有警告提醒功能，即说话人提醒听话人注意某件事情，有警告作用，总共收集到1例语料。

（15）老金：别的咱不吹啊，你要说论酒量。

小赵：怎么？

老金：我说第二，我看谁敢说第一！（《小别离》）

此处老金用“我看”提醒小赵他对自己的酒量很自信，带点自夸的作用。

（七）意见征询

意见征询功能可以分为征询他人意见和发表意见功能，发表意见功能即立场态度功能。“你说”、“你看”标记都具有说话人向听话人征询意见的功能。

（16）朵朵：还是没有消息，琴琴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琴琴：你非得等那个女校啊？那混校不也挺好的吗？（《小别离》）

（17）文洁：诶，那个戴安娜，我知道你特别有经验，你孩子也在国外，我问你，你看像我朵朵这种，幼儿园早期的这种奖状，他们美国人认吗？

戴安娜：亲爱的，你这个早期也太早了吧！（《小别离》）

例（16）中朵朵虽然已被混校录取，但是更想去读女校，混校要求先交押金，朵朵想等女校通知，但又担心不交押金，连混校的录取资格都失去，很纠结，因此向琴琴求助，希望她能给自己建议。例（17）中文洁用“你看”标记来征询戴安娜的意见，询问幼儿园奖状对提高朵朵录取率是否有效。

（八）寻求认同

说话人通过使用话语标记“你说”和“你看”，后接自己的观点，常会加问句来寻求听话人的认同。

（18）[方圆和父母想让朵朵在美国读书时住妹妹家，想和方欢商量。]

方母：到时候咱们一家几口人坐下好好商量，来得及，你说是不是？

方父：你妈这个主意不错。（《小别离》）

（19）文洁：对，你看现在都，都能说能生二胎了，那咱不生不是亏得慌嘛，是吧？

方圆：对，对，对。（《小别离》）

例（18）中，“你说是不是？”这一问句体现出方母希望方圆能够认同她之前所提的观点，例（19）中，文洁用“你看”标记引导她想生二胎的观点，并加“是吧？”这一问句，希望方圆认同。

（九）开脱解释

话语标记“你说”和“你看”都具有开脱解释功能，即说话人希望寻求听话人的原谅而解释，或是听话人觉得尴尬想为自己开脱而进行解释。

（20）蒂娜：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呢，不是我小气，我是真拿不住他。你说我们俩吵起来，你帮谁呀？到时候不是给你添麻烦嘛！（《小别离》）

（21）张亮忠：佳妮，你看你还炖汤，太麻烦了。（《小别离》）

例（20）中的“你说”引导了说话人向听话人解释开脱的理由，例（21）中“你看”标记是张亮忠在感到感激和尴尬的时候用的，有开脱解释之意。

（十）羡慕夸赞

“你说”和“你看”话语标记后接自己、听话人之外的人或是听话人的赞美感激的句子，以表达说话人的感激赞美之情。

（22）[文洁住院，不想让朵朵担心，方圆回家与朵朵视频时，用手机让文洁看到朵朵]

方圆：诶，你说我厉不厉害！别人那人呢，都叫做曲线救国，我这个叫曲线视频，可以吧？（《小别离》）

（23）佳妮：诶，你说咱们小区出入的全是豪车。我跟你说，骑个电动车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小别离》）

（24）文洁：你说这个朵朵变化真是挺大啊，今天这个花送得我心里可暖了。（《小别离》）

（25）佳妮：你说说人家多棒啊！你看那孩子教育的。（《小别离》）

例（22）中方圆用“你说”这一标记体现出他自我得意的情绪。例（23）中佳妮用“你说”标记来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意，例（24）中文洁用“你说”来引出自己夸赞朵朵的话语，例（25）中佳妮用“你看”来夸赞那些国外留学的孩子。这几个例子中的话语标记都可以互换而不会影响其语用功能的表达。

三、人际互动功能的总体分布

经过对小别离电视剧语料进行搜集统计后得到以下数据，“你+说/看”类标记共691例，其中“你说”标记474例，“你看”标记217例。而“我+说/看”类标记共61例，其中“我说”标记47例，“我看”标记14例。“人称代词+说/看”类标记共752例。现在对这四个标记占标记总数的概率进行计算后，统计在表中，见表2：

表2 “人称代词+说/看”系列话语标记人际功能总体分布

从上表可以得出，该剧中大量运用了“你说”这一话语标记，其次是“你看”这一标记，“我+说/看”这两个话语标记使用频率不高。在“你说”话语标记的人际互动功能中，寻求认同这一功能出现的频率最高，其次是责备抱怨，“你看”标记的劝慰说服和责备抱怨的功能出现的频率较高，而“我说”标记中出现频率较高的是立场态度和责备抱怨功能，“我看”标记中主观断言功能出现频率较高，可以看出在这四个标记都有各自侧重的人际互动功能。“我+说/看”类标记，功能单纯，分布集中，“你+说/看”类标记功能较多，且集中于劝慰说服和责备抱怨这两个功能，且频率分布比较互补。“我+说/看”类标记和“你+说/看”类标记拥有的人际互动功能在数量和类型上有所不同，可能还是与“我”和“你”的指代对象不同有关，因此造成了质和量上的区别。

参考文献：

[1]刘丽艳.汉语话语标记研究[M].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1：4-60.

[2]曹秀玲.从主谓结构到话语标记——“我/你V”的语法化及相关问题[J].汉语学习,2010,(5):38-48.